《千叶传奇 第一部》月云霜曙

4、第 4 章

　　四

　　万古长空的手不太好治，千叶传奇为他包扎好双手，心里不免为他惋惜。

　　“吾的剑该是利斩长空，传奇万古，静，渊停岳峙，动，万教臣服，乃是完美之器。好好养伤吧，你是属于吾的，不可如此不爱惜而再让自己身体受损。你的手吾会找人医治，下一步的计划虽不能竟全功，也不需操之过急。”

　　“是……”万古长空垂下头，正要行礼，却被千叶传奇扶住。

　　“吾说过你勿需对吾行礼，不要让吾再说第三遍。”

　　“是。”

　　正在说话间，有人来报学海的消息，听闻白忘机大闹月灵犀礼堂，千叶传奇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没多说什么。前日晚上曲怀觞的忘形不过是酒后失态，到底还是做不得真。他没想再理会，径自从床头拿出本书来看，终究有些看不下去，只是翻了两页。这本他早看过数次，讲的亦是素还真的事迹，他捏着书页发呆，不由又想起来曲怀觞那日醉酒时误将他认作素还真的情形。他对素还真，又可是认真？千叶传奇出生不过短短数十日，感情的事对他来说未免太过陌生。再三思索得不到答案他也不再多想，视线转向在一旁呆坐着的万古长空。

　　万古长空本不是多话的话，只一昧沉默着。他太过沉默又老实，太阳之子没叫他离去，他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听说你很爱饮酒？为什么？”也不知为何，千叶传奇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在他短短人生中仅有的一次饮酒的机会里，并没有觉得酒有多么美妙，不免有些好奇，为何他身边这一个两个对酒都有这样的他所不能理解的偏好。

　　万古长空终于难得地开了口：“酒可以令人忘记一些应该忘记的事。”他顿了一顿，又道：“以后不会了。”

　　千叶听闻他所说“该忘记的事”，又问：“若是忘了不该忘的事呢？”

　　“……” 万古长空没想到他竟有这样聊天的雅兴，偏偏他又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实在应付不来，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不该忘的自然不能忘。”其实所谓该忘不该忘，又岂是可以随意控制的？万古长空醉得再厉害的时候，也只有稍稍麻痹一下自己，不会感觉那么痛苦，然而酒醒之后，所有的伤痛、不舍仍是如此清楚。

　　“那如果忘了呢？”千叶传奇却似乎突然有了无限兴致，追问了起来。

　　万古长空眼神不由一沉：“或许，忘了也不错。”

　　“是吗？”千叶传奇沉默了起来，没有再说话，他又偏回头去看书。万古长空舒了口气，饮尽杯中的茶。他看了眼没再理他的太阳之子，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产生这样的问题。但就算不明白，他也不曾多想。从一开始，他便是弄不清楚他的想法。他说他需要的不是惟命是从的奴仆，他要的是一把剑，一把助他开天辟地之剑。

　　可是这把剑是他吗？一个叛民？

　　万古长空不能明白，但他既然选择留下，便决定相信他。既然太阳之子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剑，那他便会是那把传奇万古之剑！

　　后来朱翼王朝与学海无涯进攻半壁山河，万古长空三人可谓幸不辱命，千叶传奇如愿进入学海无涯，万古长空则留守半壁山河。

　　夜盲族的人对待叛民说不上亲切，只是万古长空是太阳之子留下，又亲赐姓名，境遇比当初要好一些，又或者，从某方面来说，差了一些，毕竟嫉妒这种东西，就算对于生活于黑夜的人也是无可避免的人类通病。

　　万古长空仍旧寡言少语，他习惯一个人坐在角落，静静发呆。他以前天天喝酒，现在很久没喝，也没有非常不习惯。偶尔有族民从他面前走过，或有意或无意地装作没看见。彼此眼不见为净。

　　这个时候，他看见远远一个嚣张的白影提着剑冲进了半壁山河，那人他并不陌生，是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明珠求瑕。

　　明珠求瑕的速度非常快，黑暗的环境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务影响，他以人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极快地穿过半壁山河狭长的通道。是以，当有人拦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小小地吃了一惊。但是这个人是万古长空，他便觉得这惊讶中该有丝理所当然。

　　就算是孤僻如刀剑无名者，亦是需要同类的肯定么？

　　明珠求瑕细长的眼睛里有丝讥诮。他勾起好看的唇角，他这名孤僻的朋友再度拾回刀剑，总是让人愉快的。尽管，现在两人的立场可说是敌对。

　　“你来找我？”万古长空难得主动开口。

　　“不。我来杀人。”明珠求瑕说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此话在万古长空听来该是何等挑衅：“你们的太阳之子——千叶传奇。”

　　“你早已不再做杀手了。”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

　　“女人。”

　　这个答案一出，万古长空的神色刹时有些古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位自骄自傲到自恋的朋友口中听到“女人”两个字。他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可笑，明珠求瑕傲慢的神色更让他觉得这个答案不过是敷衍。

　　明珠求瑕细长的手指摸了摸背后的剑，再度笑了。他的容貌本就有几份似女子，加上自衿的笑容，更显得明艳动人，有种冷厉的美貌。

　　“不过，我现在的确很有兴趣会会你们的太阳之子。”

　　“我会阻止你。”万古长空皱起了眉，听出了他话中的认真。

　　明珠求瑕挑眉，眼底尽是嘲讽：“你的双手只有三成握力，如何阻止我？”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明珠求瑕一时间有些呆滞，他没有想到会在刀剑无名口中听到“朋友”二字，他将刀剑无名当作是朋友，也知自己在他心中算是有些分量，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刀剑无名竟会这样说出来，感到有些微妙地违和。

　　他以为他们都是不需要朋友的人。

　　明珠求瑕摸摸下巴，心想刀剑无名这句话的确让他无法出手，这个朋友来得有些失算。

　　“你变了。你的变化令我对千叶传奇更加好奇。”明明该是温情的话从明珠求瑕口里说出来总有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之感。“下次，我会等你不在的时候来拜访。”无缺公子说完这话，潇洒地转身走了，留下万古长空在原地紧紧皱眉，心里不明白为何这个向来心高气傲的人会突然有了这种兴致——似乎是以自己的苦恼为乐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