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行川（GL）》仙川

1、溺水

　　我刚开始见到她时，是在一个临近黄昏的下午。阳光从西边隔着她乱而蓬松的头发射过来，那上边，是一个褐色的斗笠。由于背光的原因，她的细节看不很清，只在隐约中见到一张清秀的脸，沉默而略微温柔的眼神。她说：“你醒了。”

　　2002年3月，你和你单亲的父亲去了美国。你没告诉我任何去那里的理由，实际上你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吧。我们约定好要等你尽快回来，但这一次，你却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亲眼看到几个穿工作制服的人，到你家把电话线剪掉了。我到邻居家，还有你的几个亲戚家去问关于你的事，没有一个人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所有的通讯方式都被中断了，甚至有好多人都不知道你去了美国。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我交替在空虚、孤单与害怕再也见不到你的恐惧中。

　　我和妈说，我们也去美国吧。妈说，屁啊！全家的积蓄正好够你一个双程，何况你都不知道她在哪个城市！美国的地图让我近乎绝望，我真希望它就像我们利久县一样是一个叫出名字就能定位的地方。

　　我没法用哭来表达我有多难受。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哭不出来。妈给检查过泪腺，完好。但它只是在迷到眼的时候分泌点水出来，其他时间无论我有多难受，它都雷打不动的淡定。

　　那段时间我几乎疯了。前几日还好，后来坐在教室里经常走神，听不进讲台上说的是什么。

　　如果说你的离开是对我而言的灾难的话，就在你离开两个月后，这里发生了对所有人而言的灾难。

　　利久县7级地震。

　　浓烈的灰尘弥漫在城市上空，弥漫在废墟上空。很多东西都丢失了，被废墟掩埋了起来。包括我们所有的画，包括看门老头家的那只流浪猫。

　　震后，我和父母搬到了利幸县。也就是我姑妈住的地方。有亲人的照顾，日子总是好过些的。姑妈家的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就给我们重新租了一间房子。新家附近有些荒无人烟，看起来是人不常来的地方。姑妈和我的父母一样也是穷人，繁华区的房子租不起。不过这里有一条河，据说这条河挺长的，流经14个县，只是水却很少，常年只有一点点泥洼里含着的水近乎停滞地流。因为这条河占着这么大的地儿又不做什么贡献，县政府几次想埋起来盖楼，只是由于与其他几个县达不成一致意见而一直没有动工。别的县都说，什么时侯河自己彻底干了什么时候考虑填埋，这属于环境问题，会有舆论压力。

　　在新的家里慢慢适应过来。5月25日上午，快要做午饭时妈突然叫我买水果刀，说是姑妈给的太钝了，切起来不方便。于是我就出门。回来时沿着河边走。河有一段是两边都种了树的，但都是些没有规则，杂乱生长的树，树根的泥被滋润的湿湿的，我不由自主地去玩那些湿泥。11岁的孩子，总还是喜欢像泥这一类软软粘粘的东西的。

　　我想起和你一起玩泥巴的时候，想起和你一起画画，一起设计服装，一起看《圣斗士》，一起在竹林里玩角色扮演……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只能拿着泥巴发愣。

　　玩了大概有一刻钟，忽然想起妈还在家等水果刀。于是慌忙去河边洗手。

　　我不记得当时踩到了什么，也许是湿泥。总之在一瞬间，我整个滑进了河里。

　　受惊了。可我还是万分庆幸这条河的水深。只是，当我想爬上来时，突然又发现，我的双脚不能动了。

　　是泥潭！我的身子开始下陷了，这次真的是吓坏了，我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我一直一直地在喊，却没有一个人听到。这地方太偏远了。

　　我曾经试图抓住几根草，但下沉的力量太大，把草束也拨了出来。不一会儿水就淹到了我的脸。我痛苦地挣扎，并尽量仰着头，可还是喝了不少浑水。渐渐地就只剩了胳膊露在水面上。

　　在浑浊的水里，似乎有什么发着银光的东西。

　　意识逐渐模糊……　

作者有话说

　　重新把每章文缩小成原来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