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记》小素

4、第 4 章

　　歇班的时候，唐蔓被表妹王心乐从家里挖了出来。
　　王心乐兴高采烈：“表姐，陪我去商场买衣裳。”

　　唐蔓不想去，可王楚珍瞪了她一眼：“去陪你表妹。”又埋怨： “要不是你舅舅，你还不早被报社辞了。”

　　正好是周日步行街上人山人海举步维艰，王心乐拽着唐蔓在各大商场里逛来逛去，累到脚脖子疼。
　　王心乐提议去咖啡馆歇脚，唐蔓嫌贵，可见王心乐执意要去，也就去了。

　　两杯蓝山花了唐蔓八十块钱，她还没来得及肉疼，就听王心乐“咦”了一声：“姐，那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张坚信。”

　　唐蔓回过头去看，一下子就怔住了。

　　咖啡馆里恰巧放着的是卡朋特兄妹的Yesterday Once More。
　　卡伦卡朋特醇美的声音回荡在带有浓郁咖啡想起的小屋里。
　　All my best memories come back clearly to me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just like before.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咖啡店门口正有两个人往里走，男人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是大头。女子面容秀丽，一双杏儿眼煞是好看，因为正微侧着与大头说笑，所以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可爱酒窝。
　　王心乐看见表姐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他们，嘴唇哆嗦，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她仔细听好像是在说：“优…洛优…优…”

　　大头看见了唐蔓，愣了一下，旋即走了过去。
　　“唐蔓，你也来喝咖啡。”说着又指了指身旁的女子介绍道：“这是陶笑笑。”
　　唐蔓就像是被一个巴掌打醒了，这个人不是洛优，她是陶笑笑，洛优早已在七年前死在了装载着钢板的卡车车轮下了……
　　大头又给陶笑笑介绍唐蔓：“这是我发小，唐蔓。”

　　陶笑笑微微一笑，脸上立即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真是像极了洛优，她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你好，我是陶笑笑。”

　　明知道这个人不是洛优，她伸出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连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抖：“你好。”

　　王心乐对于陶笑笑很没好感，在她的心里早已将青梅竹马的表姐和大头看成了一对，所以站起身朝着大头笑道：“我姐和我逛了一上天都饿死了，你得请我们吃饭。”
　　唐蔓一头雾水：“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王心乐撇嘴：“我没吃饱。”
　　大头笑说：“没问题，想去哪吃随便点。”
　　王心乐无不得意的说：“我记得有一次我姐得了肺炎住院高烧不退，不想吃东西。你就骑着自行车冒着大雪绕了大半个c市给她买张记的皮蛋瘦肉粥喝。不如咱们就去张记吧。”说完她如愿以偿的看见陶笑笑的小圆脸往下沉了沉。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酷似洛优的往下沉的脸，唐蔓心里忽的产生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她的腿软了，像泥站不住，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着，强笑着解释： “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咖啡馆里飘荡着咖啡特有的香气。
　　可唐蔓就觉得苦，喝着苦，闻着也苦。
　　她用牙齿狠狠的咬舌尖，咬出了血，腥甜的气味弥漫在嘴里。舌头很疼，只有疼才知道错了。

　　大头侧过脸看向陶笑笑，语气柔和的询问：“去张记吃饭？”
　　陶笑笑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对他微微一笑：“好啊。”

　　唐蔓委实不敢跟他们一起吃饭，她怕陶笑笑，她也怕大头。她看大头跟酷似洛优的陶笑笑在一起相安无事甜甜蜜蜜粉饰太平，越看越自责，越看越愧疚。

　　萧子默约她吃晚饭的电话来的很及时。
　　她略带歉意的说：“你们去吃吧，我还有点事。”
　　王心乐白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真是一块朽木。”
　　倒是大头问：“去哪？要不我送你？”
　　唐蔓摇头：“不用了。”

　　终于他们都走了，唐蔓自个坐在暗红色沙发里呷咖啡，呷了两口，趴在了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似是哭了……

　　咖啡馆里依旧放着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那声音多少带了点沧冷。

　　街道对面服装店的玻璃橱窗里陈设的塑料模特穿着灰暗的上衣和纯黑运动裤，脚上的鞋却是红色的，鲜红鲜红，像是一双被鲜血染红过了时的白色女式旅游鞋。

　　到了和萧子默约定的时间，她才走出咖啡馆。
　　手机响了，接起来是萧子默，那边那边很吵，有说话声有麻将牌碰撞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娇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晚上我有点事。明天咱们在吃饭吧。”
　　她“哦”了一声挂上电话。

　　别期待，别期待，只要不期待就不会那么痛苦和失落。

　　天已经黑了，步行街上的人并没有减少。他们说说笑笑兴致高昂，他们的兴致大多都在购物上，目的地不是眼前的专卖店就是远几步的大型商场，唐蔓混在其中漫无目的地走。

　　几乎是街上的每家商店都在放音乐，其中有几家声音开的特别大，有一家放的是张惠妹的听海，悲凉的声音唱着“听海哭的声音”，它对面的专卖店放着极其欢快歌，不知名的欢愉女声正唱到“这就是恋爱滋味。”两种歌声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当欢愉的女声高一点时，悲凉的声音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当悲凉的歌曲音调较高时，欢愉的歌声就显得闹了。

　　四周很闹，闹得刺耳，闹得让人头疼。
　　那欢笑声似乎能把墨色的夜空戳出一个洞，无法欢愉的月亮像被白色灯光照着的眼泪，一大颗，泛着光。

　　十一月初，唐蔓向报社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跟萧子默去了一趟法国。

　　坐在飞机上，她悲哀的想：她是难以跟这个男人说一个‘不’字的了。

　　他在电话里约她，她便向报社请了假和家里撒了谎，跟着他一块去法国。

　　转念之间又想到歌星刘晶晶陪他一起去日本。不由得苦笑，未免将她抬得太高了，刘晶晶是有名的大歌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姿色平庸，需要依靠舅舅才不会被辞退的小校稿员而已。

　　正在看财经版的萧子默察觉到她的目光从报纸中抬起了眼问：“怎么了？”

　　唐蔓低下了头：“没什么。”

　　萧子默嘴角微扬笑道：“世界上最难猜的是女人的心思。”顿了顿，又道：“我小时候全家就移民到法国，法国算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可以做导游带你参观游览一番，不过这次要忙公事。时间上有点匆忙，下次来法国我再带你好好玩一玩。”
　　唐蔓抬起头说：“嗯。”

　　厚重的玻璃窗隐隐约约的映着她的脸嘴角弯弯的，眼角也是弯弯的。

　　她最爱听的“下次”，“下一次”之类的话，那似乎能证明他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飞机低下去穿过厚厚的云层俯冲降落到戴高乐机场，低到地面之上。

　　因为萧子默要忙公事，唐蔓自己又不会法语，七天的时间倒有五天待在酒店里。所幸酒店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也不觉得无趣。第六天萧子默带她去了举世闻名的巴黎圣母院。

　　对于巴黎圣母院的了解，唐蔓还停留在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里的“石头谱成的波澜壮阔的交响乐”和敲钟人深挚却悲哀的爱情。
　　当她真正的站在它面前仰望时，感受到的只有震撼。
　　经典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高耸壮丽像是即将要升腾上天际的最高处。
　　不知道为什么唐蔓总觉得它有点悲凉，这或许是雨果的小说先入为主的缘故。
　　丑陋的敲钟人为了心爱的吉卜赛少女杀死了有救命养育之恩大主教，最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自尽在她的遗体旁。
　　可惜的是吉卜赛少女到死都不曾爱他。
　　萧子默会不会爱上自己呢？哪怕只有一丁点？

　　巴黎的天是淡蓝色的，淡的发白，就像是洗褪了色的蓝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