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之叶落千年》林林川

37、番 外

　　一、易清晓
　　连海平快马加鞭，急急赶到远眉峰。到了眉山派正堂大厅，却发现易清晓不过是接替师父继任掌门的仪式正在举行，并无剃发出家之事。虽是一场虚惊，然他一路的煎心焦首已是到了极点！
　　阳光温煦，江风柔和。漫山的秋色层次丰富，缤纷盈满。
　　易清晓一袭浅红长裙曳地，裙裾飘动，双手下垂，腰上挂着一个眉山派掌门象征的玉佛手。
　　连海平跟在她身后，到了山下江边。
　　“我去找过莫长潇，告诉他，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连海平怔住，一颗心立即绞痛，却还努力平静。虽然知道这不是结果，但她一开口告诉这句话，是终于对自己承认她的真心了吗？他不知自己拼命赶过来，竟然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结果！或许，这本是他该受的吧！
　　“是涟儿请求我去的。那时，在我心中，她比任何人都重要！我怎能不答应她，不为她努力一次呢？”
　　“你……她竟然……？”
　　“我是真的希望能帮她的，哪怕一次。真希望能达成她的心愿……”
　　“可你没有答应……”莫长潇已经很久未在江湖现身了，各种传言也是众说纷纭，多说他已经解了毒，却……
　　易清晓终于转过身，淡漠地盯着他，咬牙道：“也许事实是……莫少侠拒绝了我，我才只有回来。也许是他至今仍对涟儿情深不忘呢！”
　　“我知道。”连海平黯然，“他们是我表兄妹，真正想不到……”
　　易清晓还未来得及继续愤怒，看他神色不对，诧异问，“你说什么？”
　　“他们……都是我姨母所生，是同母异父兄妹……”
　　易清晓大为震惊，随即伤感落泪，声音嘶哑，低低叹道：“原来如此……”
　　原来，竟是这样……涟儿才那么求她！
　　原来，当她那次说自己一向当涟儿如妹妹一般时，莫长潇会是那样异常的反应！

　　连海平将中秋夜那一幕说给她听。
　　易清晓久久无法平息心内的讶然悲怆情绪，口中也唯有叹息而已，半晌才说，“你……懂得珍惜了吗？如果回到从前，你还总是那般轻易就猜忌于我？我最不能原谅你的，就是那次你说，你说我是在他们传言退婚时，急于要撇清自己，才接受你的！你是如此的不信任我，所以，我……”
　　“我真的错过……？”连海平一颗心浮浮沉沉。
　　易清晓没有回答，却提起与莫长潇的那次相见。
　　那次，是有对涟儿的求恳盛情难却，更是因为伤透了心，她才主动去找了莫长潇。

　　“生气的，不该是我吗？”她淡淡说明来意，看到的却是莫长潇一脸愠怒。
　　莫长潇虽听她依旧是过去的端庄之色，口中轻言细语，但语气中的愤怒也很明显，“对不起，涟儿她不懂事，你不要生她的气……”
　　“你替涟儿向我道歉？”易清晓惊讶了一下，随即便直言指责，“你应该向她道歉！你怎么能那么对她？我虽然不知你们究竟是何缘故，可涟儿对你的心，你怎么能这么辜负？”
　　莫长潇不语。
　　易清晓决定把自己对他的所有印象明白相告，告诉她的意思。
　　莫长潇却只是似听非听，一直无多大反应。或许，他也是那般吧，既然有过相见相遇的机会，却没能彼此爱上……
　　即使是世人眼里天生一段好夫妻，奈何缘浅，情无由生？
　　最后，她告诉他为何来见他。
　　“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你，只是因为涟儿才来。我不生涟儿的气，一点也没有。这是因为我一直当她是妹妹一般，她……”
　　她想把自己对皇甫涟心的爱怜、同情和知心之感，想告诉他涟儿其实很善良纯净，而且她对他的情意那么深！她能不存偏见，纵容这样的姊妹之情，所以也希望莫长潇也不要因此再有正邪之狭隘想法，要认识到涟儿是值得他一生钟爱的人，他更应该像当初求亲时一般，勇于承担自己该付出的情意和责任……
　　可她根本来不及说出这些话，莫长潇就似再也不能承受，面色一变，猝然飞离而去！

　　“那时，我对莫少侠说，最初我对他是有些心动。不仅仅他是我出山以来所遇到的最优秀出色的男子，也是他的身份、地位、教养、人品等等诸多好处，我觉得只有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才可以托付终身！可不管是因为我的矜持没去主动表示，还是他的无心无意，他并没有对我有情，我们都只能一直是那状态。虽然那个时候，我也一直抱着一种朦胧的希望，希望他能注意到我，希望他先付出……而当他在南映湖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求婚时，我的梦就彻底破灭了。这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教养，还因为我知道我初次遇到涟儿时，他对涟儿的频频眷顾，还有他求亲时的坚持，这些，你都是亲眼所见，不必多说的。那时，我就隐隐知道，他已经喜欢上涟儿了，他这样的人，一旦付出了真心，就不可能再收回。虽然他是个理想的丈夫人选，但我不至于低贱到只做一个他根本看不到，也得不到他的心的妻子，我更绝不会去做我最为忌讳痛恨的事！我也绝不可能是个不顾一切去寻梦的人哪！何况，当时的我，和他根本不过是泛泛之交……我也不过是虚妄的暗自偷恋……而当他们退婚后，我更不可能还去掺和，我只为涟儿伤心；根本不能理解他怎么能那么做，对他只有失望……”
　　连海平上前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无故多疑猜忌，是我的错，是……”
　　当夜，眉山派新任掌门大婚。

　　二、程青桃

　　吴吉为彻底脱离南映湖庄，让师父废了武功。其实，他即使不如此，程青桃也不会要求他什么的。
　　皇甫阔却是因为想到自己，才成全他的。宁愿他能守候在心爱的女人身边，哪怕做一个陪伴者也好，总比自己再也不能与秦漪声相见要好很多吧。
　　紫竹道长收留了他，在东武派门下做一个新进弟子，重新学武，虽然那已是很难……但吴吉说不后悔，说了师父那番话，说即使不能与程青桃结为夫妻，他也不后悔。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即使从头就是一个正派人……
　　后来，心力交瘁的紫竹道长仙去，掌门弟子莫长潇也一去不返，不可能做掌门了，程青桃只有接位。
　　紫竹道长临终前依旧清醒洒脱，告诉女儿如果不想接任，也没什么；即使和吴吉成婚，也不必顾虑，不必去在意别人的目光。然，偏偏是她自己总疑惑她和吴吉之间并没那么情深，她想的是自己或许只是有些感动吴吉的眷恋和牺牲，她还不能整理好自己的情感，一时犹豫。
　　继任掌门之位后，名门正派前辈们和本门师兄弟也都无形中对她提出更高的要求，提及她的婚事总难免会说一句，要三思啊！后来，也有不少青年子弟上山求婚，她却无法接受其中任何一个，就这样一直没有成亲。

　　某一年，皇甫涟心上东武山游玩，找程青桃谈天。
　　“阿桃姐，你喜欢二师哥吗？”
　　“喜欢。”程青桃不再犹豫，终于承认自己的心。这两个字让一直隐身于东武山的某一个影子般存在的人极其安慰、狂喜！
　　“真的吗？”
　　“真的。”
　　“那……你会和他成亲吗？”
　　“我……”程青桃犹豫。她不想因为吴吉现在没有武功，不能出人头地而苦恼；却也不愿吴吉因为自卑而离开，她不想给他更多压力。那么，不如就这样吧。“我不会和他成亲，但我们会一直在东武山。只要他愿意，我就会天天见他……”
　　“那我娘为什么连爹爹见都不见呢？”
　　“涟儿，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性格，教养，想法……都不一样，你不可以拿我来比照你娘的。”程青桃依旧为这样的傻话感到心痛：这孩子就只看到她和她娘同是名门正派，只看到她父亲和吴吉同属南映湖庄！
　　“而况，即使如我，喜欢了他，也还是不能不顾一切和他成亲。正如……正如如果你们不是兄妹，师弟无论如何都会和你成亲，哪怕你还是当初那个小魔女，哪怕有万千阻拦……”
　　皇甫涟心听了她的安慰却只深深叹一口气。人总是无法抗拒自己的命运，爹爹，娘，莫长潇，连紫竹师父，阿桃姐都是如此，她又能如何呢？下辈子不做兄妹好了……
　　东武山上，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一夜夜，多是新进弟子会在他们东武派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掌门独自练功时，或者夜深人静时总能看到一个如影随形的青衣人。
　　再后来，某一年，掌门闭关几个月，而那位影子不知从何处捧回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渐渐长大，众人看他模样长相皆暗中认为这孩子面容很像那个影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