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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一捧轻尘 ...

  •   简洁明了的灵堂内挂着的黑白照片让夏暮仅仅是发怔,顺带不真切地听着身旁身怀六甲的桑依说话:

      “思成死了。”

      “坐的是之前失事的飞机。在上次和你聊了之后他很快就找到工作了,不过他选的是一家跨国企业,需要两地跑。”

      “其实他知道会很忙、会很累,可只是当做因为伤害你而赎罪。却没有想到报应却来得这么快,在第一次出国工作时就出事了。”

      “……飞机损毁的很严重,思成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我估计也是找不到了。毕竟那么大个太平洋……太大了。”说到这里,桑依平静到发冷的声音终于哽咽了,夏暮这才机械地往灵堂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骨灰盒,里面估计是骆思成平时的衣物。

      “还有,这是在空难发生后黑匣子里发现的遗嘱。”

      夏暮感觉自己的衣袖动了动,低下头去,是桑依瘦弱到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个苍白的信封。

      夏暮不解,抬头看着已经明显疲惫,红透了双眼的桑依。

      “是写给你的。”桑依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写给你的。”

      写给……我的?

      接过了桑依手上的东西,她便轻轻吸了吸鼻子,继续打起精神回到灵堂前应付着来访者,把依旧发愣的夏暮独自留在了一旁。

      夏暮望着墙上黑白照里笑得亲切的骆思成,觉得事情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是手里那个几乎被自己捏得变形的薄薄的一张纸,却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这件事真实的不容忽视。

      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她并没有觉得快乐,可也没有觉得难过,只是一种淡淡的感觉晃悠悠地飘在心头。她觉得这个报应似乎重了一些,毕竟她也只是曾经被伤得很重而已,可又一想到当初自己被这两个最亲密的人骗得死去活来时候的心情,心里那种遗憾的感觉竟也消失了。

      自己心里是怨他们的,是吧?只是这种报应的方式让她措手不及。

      直到手里的信封快要被手心出的汗给浸湿,夏暮才回过神来,默默地从苍白的信封里抽出印有航空公司的信纸。

      【夏暮:】

      还算熟悉的字迹。

      【不要记恨桑依。是我对不起你。】

      夏暮愣住,将信纸反过来看了看,才确定只有这样一句话。

      但是看得出,笔迹很乱很抖,大概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写下这样一句话都用了很久的时间吧。

      是不是应该原谅他,因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可心里却又有些感慨,因为他第一时间里想到的还是桑依。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感同身受吧。因为如果换做是她自己,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也会是李泽坤。这种担忧以后爱的人以后过不过得好的心情,才是真正的爱吧。

      夏暮看了一圈这个自己曾经住了几年的房子,还是这样她不喜欢的冷冰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态,明显消瘦了几分的桑依,又看了看坐在她身边安慰着她的客人。

      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

      是啊,结婚这几年,她什么时候和骆思成出去过,又什么时候表明过自己是骆思成的妻子了?

      大概除了大学同学,其他人都不会知道的吧。

      夏暮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走了过去,拍了拍桑依的肩膀,就像一个平常的大学同学,却不知道应该张口说什么。

      桑依拿回夏暮手上的信,只是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深深地陷进了沙发里,用手撑着头。

      大概是个成年人都看得出她很疲惫,可对于一个曾经那么了解她的人来说,夏暮是有些惊讶的。
      相处七年,桑依一直很注重自己的穿衣打扮,不在乎是不是很惊人,却要求自己一定要干净精神,不能在人前露出一丝半点的疲累。

      夏暮曾经心不在焉地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累,现在只依稀记得她吹着自己的头发回答,因为自己是律师,律师给人的感觉就要胜人一筹,以后我一直也都只会这样很精彩的活着。

      可是现在眼前的她呢,那么要强的桑依没有了,朝着自己信誓旦旦许诺着活得精彩的桑依没有了,只留下一个沉重疲惫,不堪一击的躯壳萎缩在黑色的皮质沙发里。

      更不知道,她是不是会这样一直下去?

      “嫂子,我们先走了。”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人在夏暮和桑依之间打量了一会儿,总觉得气氛不太对,便先告辞离开。

      “好,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桑依稍稍直了直身子,强颜欢笑。

      “恩恩,不用,嫂子你自己好好休息……”

      寒暄未毕,一直敞开着进出的大门又走进了一个人,清冷疏离的样子让夏暮一眼就认出了他。

      “泽坤,不是说好了你不来的吗……”夏暮默默地走到李泽坤的身边,看了一眼桑依,轻声说着。

      她下意识里觉得骆思成的死和他们两个是有那么点关系的,如果李泽坤当初没有因为自己辞退骆思成,或许一条人命也就保住了。

      可相比之下,她现在更怕的是桑依把这件事迁怒于李泽坤,毕竟这个时候人的情绪都不会稳定吧。

      想着,夏暮又朝桑依看了一眼,可她却只是意料之外地支着额头,静静地朝这里看了一眼。
      身旁的人似乎更觉得气氛不对,道了声再见便一哄走出了门。

      “没事。”李泽坤轻声说,他又怎么不知道夏暮所想的这些呢,可要是让他只是待在车里不出来,心里会更加不舒服的。

      “我来上一炷香。”李泽坤带着夏暮,走至桑依的身边:“可以吗。”

      “恩,当然可以。”桑依笑笑,费力地撑起身子,带着李泽坤和夏暮走到灵堂前。

      李泽坤认真地抽出三炷香,点上,鞠躬,祭拜。

      一步一步做得极认真,夏暮看着不忍,在桑依的身边低声说着:“桑依,我们没有想到会这样。”

      “恩?”桑依半响才回过神,望着夏暮的脸看了许久,才又淡淡笑了:“你还是这样,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

      “按照你的理论来说,到头错的是我,到底错的还是我。”桑依苦笑:“一开始我不应该横插在你们俩之间,最后我不应该去找你求情。是不是?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宁可他更辛苦一点重新开始民事诉讼,也不想……这样。”

      夏暮说不出话来。

      “我虽然在这次的感情上失了我应该有的理性,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这种问题怪上别人的。”桑依笑笑,撑着身子坐回沙发上:“叫你们来只是给你看那封信而已。待会上好香就先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休息了。”

      夏暮点头,看着李泽坤虔诚地拜了拜手,便拉着他的衣袖,和他轻轻走了出去。

      走出大楼,才觉得天气还冷。

      李泽坤将夏暮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握紧,一同伸进了大衣口袋。夏暮的手逐渐温暖,没了之前的冰凉。她抬头看着李泽坤,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她忽然安心。

      坐回车里,夏暮老实安分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李泽坤打开空调,发动引擎,开车上路。

      他们是下午直接请假过去的,毕竟不是别的事情,不好耽搁。此时夏暮坐在车上心里已经轻松了一些,可脑子里还是想着桑依的话。

      如果这一切,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呢。她的性格一定不会这么理性吧。

      夏暮忽然想到前几周的自己,那么狼狈,那么的比不堪一击还要不堪一击。可她却很幸运,因为一切的伤心心痛都是子虚乌有。而那个人,还好好地,好好地坐在自己的身边,认真安稳地开着车。

      然而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夏暮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便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死死抱住,由不得她询问半分。

      怎……怎么了。

      夏暮想问,可只感觉身上的温暖更多了几分。

      他……在害怕吗?

      夏暮忽然想到,便抬手轻轻地回拥他,给他一丝安慰。

      是啊,李泽坤在害怕。

      起初他只是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幸运感和再能看见夏暮的喜悦,然而今天看见桑依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当初回到公司看见的夏暮的狼狈样子,心里不再是偷偷的喜悦,而是一种猛烈的撞击,不亚于飞机失事爆炸的撞击。

      他忽然很害怕如果一切他都没有逃脱,那么夏暮是不是就真的变成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想要看着这个样子的夏暮,他更想要看见的是迷迷糊糊,有些莽撞的没有脑子的夏暮,而不是连灵魂都没有了的她。

      没了灵魂的她,连那双眼睛都没了神韵,多可怕。李泽坤,怎么会不害怕。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夏暮时候的样子,不安分地将鞋子放在一旁,却在要告诉她结果的时候抬头看了自己那么一眼。

      那么纯粹,那么渴望的眼神。

      李泽坤当初不知道,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心里的那份异样,是那双眼睛,带着他和夏暮的缘分,飘飘荡荡地撞进了他的心里,从此生根发芽。

      他不能,不能这样放手。

      “我会活得很好的。”耳边响起夏暮细柔的声音,而下一秒她说出的话,让李泽坤的心里更是一触,深深地又抱紧了怀里的人:

      “和你一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一捧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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