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24、胆怯的淑女

　　夜晚，施洛塞尔还埋藏在文件堆里，康拉德来送过咖啡之后，静悄悄的退下了。最近他的主人总是忙碌到深夜，甚至天明。
　　“施洛塞尔公爵。”艾芙琳像夜色一样无声的出现。
　　“请坐，艾芙琳小姐。”施洛塞尔说，同时送上了绅士的微笑。
　　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同时拿出了一份文件，“这是关于费米勒在寻找的那个人的详细资料。”
　　艾芙琳放下文件，就如来是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空气中。如果不是座椅上的余温，她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施洛塞尔看了一眼艾芙琳消失的地方，然后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文件。费米勒在找的那个人大有深意，施洛塞尔打算告诉他派去的人尽量拖延时间。
　　他写下了一张字条，让康拉德拿来信鸽放飞，而后继续处理领地内的事务。
　　康拉德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殿下，朱利尔斯少爷来了。”
　　“让他等我一会儿，算了，”施洛塞尔把羽毛笔插回墨水瓶里，“让他进来吧。”
　　朱利尔斯已经三十多岁了，是一个性格与正经完全拉不上关系的人，虽然除了样貌比实际年龄年轻一点以外，从长相和发色都看不出与个性相关的地方。他也是贵族出身，但因为不是长子没有继承权，只是借着家族的余荫在名校多读了许多书，作为一名医生糊口而已。
　　“哟，兰布雷希特，你还好好活着呢？”这样轻松的问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给两代施洛塞尔公爵看过病。
　　“如果我活着打扰到您了，那么实在很抱歉。”施洛塞尔坐在牛皮椅子里半开着玩笑。
　　“还不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给您检、查一下。”朱利尔斯的眼角眉梢都是暧昧的笑意。
　　施洛塞尔没有搭理他这低俗的玩笑，“麻烦您快一点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朱利尔斯看了一眼他桌子两侧成堆的文件，“哟，看来您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嘛！”
　　蕾娜塔最近在忙一件事情——学骑马。
　　蕾娜塔作为陛下的女侍臣，要在几个月后的皇家狩猎上陪伴陛下，骑马自然是其中的一门必修课。但蕾娜塔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不必学这个。
　　光是坐在那庞然大物上，她就快吓哭了！那匹马比她还高，喷着鼻息，蹄子在地上能跺出响声！
　　宫廷的女教练对她还算和蔼，可在她第八次站在马匹前哭出来，不敢上马时，女教练也生气了——
　　“您到底想怎样？我已经看您哭了一天了，您甚至连马的鬃毛都没摸一下。这匹可怜的畜生也在这儿陪您站了一整天，它连尾巴都没扫到您，您到底有什么可哭的？”
　　蕾娜塔哽咽着，双手抱在一起，恨不得可以缩到地上去，“我、我就是害怕……”
　　“天啊！众神在上！我敢保证，马看到您这个样子，一定比您更害怕！我看还是算了吧，您去和陛下说，您在皇家狩猎上不能陪伴她，也免了我这份儿苦差事！”
　　蕾娜塔怎么敢违背女王的意思！她更不敢和陛下说，只能硬着头皮学骑马。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蕾娜塔敢去碰马鞍了。可她踩着脚蹬无论如何上不去，情急之下抓了一把马鬃。马发了性，一扭头将她甩下来。
　　蕾娜塔坐在地上，又羞又疼又怕，掩面大哭起来。
　　把施洛塞尔公爵的未婚妻摔了。女教练在心里哀叹自己今天倒霉，怎么接受了这样的工作。
　　为了防止未来的公爵夫人受伤，自然要请太医诊断，还要通知施洛塞尔公爵。
　　公爵来时，看得出明显的疲惫。
　　维多利亚也在一旁，她对公爵说道：“您的未婚妻没什么事，请放心吧。”
　　“麻烦您的，陛下。”施洛塞尔说。
　　蕾娜塔坐在一旁胆怯的看着他，她意识到自己给公爵添麻烦了。
　　维多利亚说：“只是我们的教练被吓得不清，您恐怕得另外找个人来交蕾娜塔了。”
　　施洛塞尔心里觉得疲惫，最近他确实太忙了，实在分身乏术。
　　“殿下，您……”蕾娜塔小声询问，“能亲自教我吗？”
　　如果他能亲自教自己的话，她一定能学好！蕾娜塔是这样想的。
　　施洛塞尔压抑住想叹气的念头，“我最近实在很忙，虽然在骑士团找个人教您不难，但那里都是些粗鲁的士兵，恐怕没办法教您这样的淑女。离狩猎还有几个月，我再想想办法吧。”
　　维多利亚对他说：“上午我吩咐您的事办好了吗？”
　　他非常确定上午女王没吩咐过他任何事，不过施洛塞尔还是说：“已经办好了。”
　　“那请去我的办公室，和我详细说说吧。”
　　蕾娜塔闻言和仆人们一同退下。
　　到了办公室，维多利亚请施洛塞尔在沙发上坐下。
　　她让夏洛娜倒两杯茶过来，对公爵说道：“您看起来很累。”
　　施洛塞尔脸色发青，“格尔利茨被台风袭击，最近是比较忙。”
　　“不如我放您几天假，让您好好休息一下。”
　　“如果您真放我几天假，我可得回格尔利茨看看，”施洛塞尔说，“不过，您这儿的事情也很多，我担心真的回格尔利茨，您就病倒了。”
　　“那您尽管去休息吧，我应付得来。”
　　施洛塞尔非常不放心，“可是我每次离开您，您都会生病。”
　　维多利亚反驳道：“您难道把我当小孩子吗？”
　　公爵笑了笑，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好吧，我回格尔利茨去几天，如果您忙不过来，请一定要派人叫我回来。”
　　回格尔利茨之前，施洛塞尔将骑士团的事务暂时交给艾伯伦负责。
　　施洛塞尔将文件分门别类的向他说明，然后说道：“还有一件私事，也麻烦您帮我留心。”
　　“请您尽管吩咐。”艾伯伦说。
　　“蕾娜塔需要一名马术教练，以便皇家狩猎的时候，她可以陪伴陛下。请您帮我留意一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我听闻您儿时的马术教练骑术非常好，您再去请他不行吗？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教一位小姐还是没问题的。”
　　“蕾娜塔非常害怕马，甚至不敢上马，连宫廷里的女教练都教不好她，更别提教咱们的那些都是军人出身，不仅要求严格，对她来说也太粗暴了。”
　　“也许您可以从骑士团里选一位，”艾伯伦笑说，“作为您的下属一定不敢对您的未婚妻粗暴。”
　　施洛塞尔笑起来，“以骑士的要求来教导马格努斯家的小姐，我实在是不敢想。”
　　“只要这个人脾气够好就行了，反正狩猎是在几个月后，哪怕蕾娜塔小姐今天不敢上马，陪她练个十几天，总会敢上马的。”
　　“这倒是说得不错，可惜我实在是没这种时间。”
　　“请您放心，我会为您留意的，要从我们几万人的骑士团里找这么一个人，想必不难。”
　　施洛塞尔放心的回格尔利茨了，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还有朱利尔斯。
　　施洛塞尔走后，艾伯伦对他吩咐的事进行了一番思考，他看来看去，骑士团里只有埃尔文最合适。这位新进的年轻人性格明朗快活，待人又格外温厚有礼。而且他是公爵的侍从骑士，做这件事也水到渠成。
　　艾伯伦把这件事情和他说的时候，埃尔文也很痛快的答应了，只不过除去骑士团的正常训练，他只有傍晚有点时间教这位小姐。不过，蕾娜塔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埃尔文教导蕾娜塔马术不是在跑马场，而是近卫军骑士团的营地。夕阳西下的时候，骑士们都乐意去找点娱乐活动，训练场就空了下来。
　　埃尔文友好的说：“我听副团长说，您很害怕骑马。”
　　“是的，它那么大，很可怕，”蕾娜塔小声说，“而且它好像总要把我甩下来。”
　　“其实她也在害怕您。”埃尔文特意用了女性化的代称。
　　“真的吗？”蕾娜塔不太相信。
　　“当然，她的胆子也很小。” 埃尔文摸了摸马头，那匹母马亲昵的蹭了蹭他，“您骑在马上的时候，恐惧会传达给她，她就会变得不安。”他打量了一眼马身，“公爵为您选了一匹好马，如果您能信任她的话，她绝对不会把您从背上甩下来的。”
　　“可是，我很害怕。”蕾娜塔胆怯的说。
　　“不要怕，您过来。”埃尔文对她说，“您看这匹马的眼睛不是很漂亮吗？您看她像不像一位贵妇？”
　　“她的眼睛是很漂亮，可是……”蕾娜塔怯懦的说。
　　“我骑上给您看，她是不会伤害人的。”埃尔文一踩马镫，翻身跃上，在训练场上一会儿奔驰，一会儿漫步。“贵妇”像是能听懂他说话一样，完美的配合着，身姿活泼健美，像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您看，她很乖。”埃尔文跑到蕾娜塔面前，奖励的拍了拍“贵妇”的脖子，“您要不要上来试试？我会帮您牵马。”
　　蕾娜塔害怕的后退。
　　“不要怕，您可以先摸摸她。”埃尔文说，“不如今天我们不骑马，牵着她走两圈怎么样？”
　　听到不用骑马，蕾娜塔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愿意上去摸一摸那匹母马。她在夕阳下的侧颜非常柔和，这时候放下心，轻松愉悦的情绪也浮上她美好的容颜。
　　埃尔文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觉得施洛塞尔公爵真是个幸运的人，有这样娇弱又美丽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