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日》何兮兮

1、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我最后一次在你的生命里奔跑！我听见你要离去的声音，一个人在黑暗的房子里为你熬最后一次药。我不知道是最后！因为我似乎永远都不相信最后！“不！没有到最后！”我对自己说。在微弱的火光里，我静静地流泪，泪珠滴落在火堆里。我告诉上帝：“求求你！看在我如此虔诚的份上！不要把她带走！”我想，也许喝了我熬的药，你就会好了！不会离开我了！他们的所有预言都不会灵验！你会好好的醒过来！像每一次生病一样，慢慢地好转！那黝黑的药壶，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吧！请满足我这一个愿望吧！就算给我一个奇迹！一生中只要这一个奇迹！以后的所有，我都会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不再祈求您！
　　那天晚上，我睡在妈妈的书桌上，蜷缩着身体不能入睡。我听见你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我盼望着！像童话中愿望实现的场景！一道月光照进来，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月光照在你的脸庞！然后，你睁开双眼，安详地笑了！我或许在做着一个梦！梦里都是快乐喜悦的场景！梦见您站在家门口，呼唤着我的名字：“三儿，回来洗澡咯！水都凉了…”梦见妹妹端着您刚炒好的土豆丝在唱歌，然后“哗啦”一声摔倒了！盘子都碎了！害得我们没有菜吃！梦见我骑着自行车在田野里飞奔，您牵着老牛在后面跟着！梦见逞强的我，穿越楼道，撞在了墙上，此后一个月都在用左手吃饭…
　　那一天早上，太阳还是悠悠地升起！像往常一样绚烂！早晨的露水落在木瓜树的叶子上，那样的清澈！没有一丝丝的污浊！我听见鸟儿的叫声，从桌上爬起来去看您！您像昨天一样，沉重的睡着！我对自己说：“你会醒来的！”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去刷牙洗脸！过了不久，您的亲人来看你。你的很多个弟弟！你的侄子！你的外甥…我想，他们真吵！为什么要同一天跑来！那么吵！打扰你睡觉了！如果我是个大人，我一定会替你把他们赶出去的！他们站在你床前，像大树一样高大！小小的我被夹在中间，怎么挤也挤不到你身边！我看见你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依然在沉睡！我很想叫醒你，你睡那么久！都不会肚子饿的吗？
　　临近中午的时候，爸爸叫我回老家去，到田野里去看水！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是最大的孩子！没有人可以替我去！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爸爸妈妈太忙，一直在招呼客人！都没有时间招呼我们吃饭！可是，我却并不想吃东西，因为你也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客人们都去吃饭了！我终于能走到你身边，看见您依然在沉睡着！您是在做着一个很长的梦吗？或许您梦见了年轻时的爷爷，你们是在述说着这几十年来的思念吧！爸爸说,爷爷的长相和大伯父差不多！大伯父长着那圆圆的脸，花白的胡子，笑起来的时候，眼晴就像弯弯的月亮似的！爷爷也会像他一样和蔼哦！可是，你们会谈起我吗？在天堂的爷爷也会知道我的长相的吧！虽然我是如此渺小，微不足道！可是，我是一直在你身边的一个人呐！
　　我摸着你的脚，它们是那样的冰凉。哦！这样炎热的天气！凉些更好的吧！冬天的时候，您的脚是最暖和的！我常常把脚放在您的脚旁边！感觉就像放到了棉堆里一样的呢！您知道的啦！我的脚是最冰冷的了！记得有一次，一家人盖同一张被子的时候，爸爸就问：“谁的脚！那么冷！”我们都摇头说：“不是我的！”然后，爸爸就抓住我的脚，把我往上拎，指着我的鼻子说：“还不承认？”……
　　当我回到老家的时候，站在我儿时的田野里，大家都对着我笑，和往常一样，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天空还是那么蓝，云朵还是洁白洁白的，风又是那样的凉爽，吹得田中的水波纹荡漾。我光着脚丫，走了一片又一片的田野。走到最后一处，临近小河的那一片！看见我小时候的伙伴在洗衣裳。她说，要到另一个镇上去念高中了！问我有什么建议！那时，我比她小两岁，却已经念了两年高中了。我很高兴地告诉她许多注意事项，还有那个学校的事迹。不知道过了多久，村里的那些婶婶又过来问我很多事。问起您的时候，我告诉她：你会好起来的！问起我的后来时，我说：“一切都会好好的！我会顺利地毕业！我的弟弟妹妹都会是这样！”
　　那条河怎么会带给我忧伤呢！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从我出生一直到我长大，我们就像亲人一样相依相伴。儿时，上学的路上，当我们横渡这条河流的时候，也许是为了要惩罚我的调皮，它没收了我的一只凉鞋，害我一个星期都光着脚丫。我在那里要学着游泳，被爸爸拎回了家打屁股。妹妹有一次掉进了河里，我们还是拿扁担把她拖上来的……我们很熟悉！因为我们有很多共同的故事。当我望着那河中的水草，悠悠地在水里招摇的时候，我似乎听见有什么清脆的声音往天上去了！在那白云间的入口，一直回响着……然后，我转过身，就听到哥哥在急切地叫我！叫我赶紧回家去……
　　后来，我就看不到你了！只看见长大以后，爸爸唯一的一次流泪。看见你的弟弟，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一个一生都没有结婚的老人，孤独地坐在长凳上，拿着一块揉皱的纸巾在抹眼泪，在那风中格外地像您！我没有再去看你！当我把车子丢在了外面时，妈妈开始责骂我。我听不见她说了什么话，到后来我也没能想起来过。我看见爸爸隔着泪眼看了我一眼，大家都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哭泣。可是，我没有哭！姑妈把我带到另一间屋子里，端给我一碗粥，叫我吃东西。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后来，眼泪就渐渐掉到碗里去了……
　　最后一天晚上，我和最小的妹妹睡在天台上！听见人们在奏乐，声音很沙哑，跟哭似的！很难听！后来我幻想，我应该早早的学会拉二胡！在每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拉上一段《归来吧》！或者拉一首《圆圆的月亮，你的脸》！绝对不会去拉《二泉映月》！但是当时，我没有学会！妹妹在哭！我恐吓她：“不准哭！”然后，我们一起看星星。八月里的星星真多！像闪烁的灯光明晃晃的！人家都说，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候着它的亲人。可是，哪一颗是你呢？我又想起！那个暑假的晚上，您搬来椅子和我们在天台上聊天。讲起你儿时的往事、出嫁时的故事，还有爷爷的故事。您对着天空告诉爷爷：您看到曾孙子了！而今，您也到天上去了吗？
　　我坐起来的时候，看见爸爸他们举着火把出去了。听说要将灵魂引到别处去！那火把像星星一样，一直远远地闪烁着，渐渐离去了！现在，您是到哪里去了呢？您一定找爷爷去了吧！来世，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像今世一样，生死相隔，留下一个人苦苦地思念了几十年！一个人太苦！特别是一个爱过的人！爱过的心不知道在何处寄宿，只能在尘世中孤独的流浪。您一定会记住的吧！并且因为曾经经历过，就一定会更加地珍惜哦！
　　现在，我好好的活着！并且努力地快乐着！我也会好好的珍惜！好好地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并且诚心地为他们祈祷，希望他们得到最大的快乐。因为有一个人正在面临着将要失去的痛苦，所以我也觉得伤心。在这样的阳光下，我想起了您！而您已不在这个世界里了！我尽可能想着，让很多人快乐！但是我知道，生活并不会如你想象中的一样，一直风平浪静，没有波澜。人不会一直都平安，不会一直都快乐，不会一直都幸福。每一个人都会有所失去！或许失去你珍爱的东西，或许失去你最爱的人！我们都会悲伤！然而，生活还是会继续，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说

　　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也会快乐地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