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子》悬岩

70、第 70 章

　　皇城的上空划过了一束流星般的光芒，巴答朝着窗户外看去，耳边似乎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这对于他来说，就好似是胜利的号角，不管怎么说，一旦信号灯发出去，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歪倒在墙角的黑影微微动了动，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巴答回头望去，黑影已经站起身来，正在脱掉手脚上的绳索。眼见着黑影迈开脚步向他走来，巴答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怎么，怎么会？”
　　“以为就这点小迷药和绳索就可以困的住我吗？”冰冷的声音在黑夜中传来，几乎叫周遭的空气都结了寒冰。
　　距离一点一点拉近，从窗户透出来的月光照在黑影的脸上，竟然是和颜寅一模一样！
　　巴答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几步，逞强的扯了扯嘴角，颤抖着声音道，“你现在醒来也没有用了，信号灯已经发了出去，一切已经不可阻挡了。”
　　黑影顿住，再抬眸时眼中爆发出狠戾的光芒。
　　“你说什么？”
　　“信，信号灯已经发出去了，狗皇帝已经死了！”巴答努力挺直了胸膛，然而很快背上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匕首，毫无气势的冲着黑影晃起了刀子。
　　只是他真的不该握住匕首的，这反倒叫黑影有了可乘之机。只见黑影很快的向巴答冲去，双手握住他抓住匕首的手腕，用了一种几乎可以扭断手腕的力道将匕首的方向翻转，刀尖的方向对向巴答的喉结，然后，狠狠按入。
　　黑夜中，鲜血四溢。喷溅在窗纸上，绘成一副鬼魅的画卷。
　　巴答大睁着眼睛，只是张一张嘴，大量的鲜血就从口腔中咳了出来。他跪倒在地，手还死死的握住匕首，试图将喉结处的冰冷物体拔|出来。可是，他永远没机会了。
　　黑影看都没看地上抽搐的巴答一眼，轻轻一跃就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林竹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和颜寅对峙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而且，在自己的父亲的尸体面前，空间一时间变的十分狭小，手脚也很难放得开。只有一股无以伦比的怒气在胸腔内不断的叫嚣。
　　颜寅看在眼里，却是故意将他往太上皇的身边逼近。无视于林竹被怒火烧红的眼睛，他勾起了单薄的嘴角，“怎么？出手啊？我也不指望你的原谅。”
　　林竹咬紧了下唇，恶狠狠的瞪着他。
　　“说了叫你别这么看我。简直是勾起我的欲望啊！哈哈哈！”颜寅讨人厌的大笑了几声，举起青龙剑对准了林竹的鼻尖。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厌恶，“还太子，皇上呢。根本就是个狐狸精。”
　　“！”对于颜寅这句带着嘲讽的话，林竹皱紧了眉头，“你是谁？”
　　“哦？这张脸你不认识吗？这是吴隐吴大将军，颜寅前朝太子啊。”颜寅扬起嘴角，眼中却无任何笑意。
　　“你不是他。”
　　“这样啊。恩，或许吧。”
　　“为什么要假扮他？”
　　“看看面对这样的一张脸，你能不能下得了手啊。”颜寅手一松丢掉手中的剑，堂而皇之的站在林竹的面前，“好了，我现在没有剑了，你可以拿起那把剑杀了我。”他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好像笃定了林竹下不了手一样。
　　林竹退后一步，戒备的看着他。
　　“怕什么？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哦~”颜寅摊开手，冲着林竹张开怀抱，嘴角带着惹人厌的微笑，“刺进来吧，我不介意的。”
　　林竹仍然警备的看着他，并不上前一步。好似前面有什么陷阱。也是，面对一个让你杀了他的人，而且那个人还不是真的想死，觉得有陷阱也是正常的。
　　可是，错过这次机会的话.......
　　颜寅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林竹没有任何动作后，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杀吗？那真是可惜了啊。”
　　等不了林竹再在那里犹豫不决，颜寅脚踩住刀柄就想一使力将剑踢到手中。然而比他更快的是林竹的动作，他很快将剑踢到一边。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空气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还未等颜寅反应过来，林竹就飞快的握住颜寅的手腕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他的肚子。颜寅还来不及叫疼，脸上又挨了一记重拳。紧接着，身上各处都被飞闪过的力道不断的攻击。可是偏偏自己的手腕被捉住，想动又动不了。明明疼的都痉挛了身体，可是手腕上被捉住的力道还是让他逃离不出攻击区。
　　身体上的攻击直接叫他的心里的烦躁也不断的升级。颜寅睁开眼睛，却是看不清眼前袭来的攻击的具体动向。这种速度不禁让他咋舌。
　　可是总是挨打可不行，颜寅将真气都集中于腕部，想要挣脱掉林竹抓住他的力道。可是他一有动作，林竹就将他的胳膊向后拉扯，与此同时，脚上使力踢向颜寅的肚子。再结合上踢所带来的冲劲，林竹松开抓住颜寅的手，下一秒，颜寅被踢的直直撞到了墙壁上。
　　背部猛然撞击坚硬的墙壁时的疼痛直接麻痹了神经。颜寅狠狠咬紧了牙关才没让□□溢出口。真是没想到，林竹动起武来一点不留情。他吐出一口压抑在胸口的积血，可是当他打算直起身来时，腕部传来的剧痛还是让他惨白了脸色。他很快的查看起自己的手腕，只见微弱的月光下自己的骨节连接处直接错了位。这根本就是，脱臼了！
　　“该死的！”
　　颜寅忍住疼痛，将自己的手腕狠狠的矫正了位置。
　　可是不等他的紧急处理做完，林竹便来到了他的身边，对准他脱臼的手就一脚踩了上去。
　　颜寅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林竹并没有因为他的惨叫而停止自己的动作，反而是变本加厉的踩踏起来。空气中除了惨叫外甚至能听见骨节不断发出的哀鸣。
　　“你用这双手杀了我父亲。”林竹这么说着，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颜寅脸都疼的扭曲了，下一秒却感觉到一个冰凉的手指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还盗用了他的脸。”林竹冷哼一声，“真恶心。”
　　颜寅顿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他，却被手腕处出来的剧痛再次扭曲了表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低估了他？根本是自找罪受！一开始，用剑杀了他不就好了！颜寅想起刚才自己挑衅的行为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后悔了？后悔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林竹抬高了下巴，俯视着他，“你倒是说说，既然你不是他，那么我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颜寅嘶哑了声音道。
　　“我是哪种人？你既然不是我珍惜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对你手下留情？”林竹拎起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怨恨道，“更何况，你还做了那么严重的事情！”
　　又将他扔到了墙上，林竹毫不客气的掐住了他的脖颈。
　　“有什么遗言吗？”
　　颜寅惨笑一声，“你别得意，现在外面一定是混乱不堪。我们的军队已经包围了京城。你这个新皇登基不久就要灭国了，哈哈！真是可悲！”
　　“还有吗？”林竹冰冷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颜寅不禁疑惑起来，“你都不担心的吗？”
　　“担心？哼!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我都知道，而且已经部署好了。”林竹淡淡回答，看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这下颜寅是真的心慌了，“什么意思？”
　　“西昌部队包围在京城外面是吗？那么我们的军队就是埋伏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假扮的侍卫是吧，我的侍卫也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在你们行动的时候，我的军队也随后行动了。所以，最后到底是谁包围了谁还不知道呢。”林竹冷冷的勾起了嘴角，叫颜寅的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家伙，真的不容小觑！
　　“那么，就再见了。”
　　冷酷的神情与言语就像是死前的宣告。颜寅怒视着林竹，内心还是有些不甘。
　　“对了，我不怎么想看着你这张脸杀了你。所以如果你识相的话，就自己把伪装卸下来吧。”林竹说道，微微放松了力道。虽说是如此，修长的手指还是紧紧扣住对方的脖子。
　　“如果可以，这个人让我杀了他。”
　　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那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林竹回过头去，有些意外的看着和颜寅一模一样的身影。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颜寅！
　　颜寅拿起掉在地上的青龙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太上皇的尸体，怒火渐渐烧红了眼睛。
　　林竹可以感觉到自己手中的人的颤抖。
　　颜寅来到林竹的面前，愤怒的眼神直直的射在摊在墙上的人身上。
　　“少主......”
　　“乔易，我说过皇帝要由我亲手杀。”
　　乔易？自然是假扮了颜寅代替他杀了皇帝放出信号的人。擅长的把戏是易容术。
　　“我，我......”好似是做了坏事被人逮了正着。乔易或许也感觉到了自己将要领受的命运，颤抖着声音可怜兮兮的望着真正的颜寅。
　　两个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已经不是林竹能融的进去的了。他识相的退到了一旁。乔易则是向他投去祈求的目光，或许他觉得，死在林竹手里怎么样也会比死在颜寅的手里下场要好一点。
　　“因为我说过会让你当新一代的皇帝，所以害怕计划的失败。认为我会心慈手软破坏了计划，所以要迷晕我假扮我要代替我完成？”颜寅将剑尖对准乔易的心脏，冷声道。
　　乔易不说话，因为事实的确是如此。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了！”将剑刺向乔易的胸口，鲜血染湿了衣襟，扩散开来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但就是这样，也吸不走颜寅眼中燃烧的怒火。他一遍又一遍的将剑刺入乔易的胸膛，一遍又一遍的将剑拔出来，反复，再反复。
　　这样的颜寅让林竹看呆了，乔易的尸体随着剑的拿出刺入还微微的颤抖着。恐惧的表情让林竹的心一阵发凉。他不知道这个叫乔易的做了什么让颜寅变的这样。鲜血喷溅到了颜寅的脸上，但他的眼中无神，就好像一个丢了灵魂的杀人机器。
　　林竹再也看不下去，他上前从后面抱住颜寅，轻声道，“够了。”
　　通过背部的接触林竹能够感受到颜寅很快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停止了动作。
　　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
　　林竹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在颜寅的背后，声音竟带着几分嘶哑，“我很高兴那个人不是你。”高兴不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幸亏不是他与他直接反目成仇。
　　可是单从颜寅僵硬的身体也可以看出，他并不高兴。一点也不。
　　“本来我是打算杀了狗皇帝，一切就一笔勾销了。”好久，闷闷的声音传来。
　　“可是偏偏被这家伙坏了计划，叫我的报仇无法实现。”颜寅转过身来，直视着林竹的脸，“那么，就父债子还吧。”
　　林竹只是愣了一秒，就绽开了笑颜，“好啊。”
　　这下换颜寅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本来就是我们欠你的。”林竹说着，嘴角仍然是淡淡的微笑，月光打在他身上，将他衬托的恍若天边的天使。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圣洁。
　　颜寅拿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就像是剑本身有了意识，拒绝着刺入林竹的身体。
　　看出颜寅的不忍，林竹笑的更温柔了，他用手心包裹住颜寅的手，慢慢的将剑转向自己，说着，“我早就做好觉悟了，如果是你杀了我父皇，我就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这至少能叫我不愧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愧对你。不过，幸好不是呢，所以就让我来还债了吧。”
　　凑上前去在颜寅的唇上留下浅浅一吻，林竹带着颜寅的手将剑很快的推入自己的腹中。毫不犹豫的，也是让自己无法犹豫的。
　　颜寅僵直了身体，眼睁睁的看着林竹倒在自己的怀里，巨大的打击叫他一时缓不过神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答应了吗？他答应了让你还债了吗？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也不一定真的做啊！
　　“你这个笨蛋。”
　　抓住林竹渐渐下沉的肩膀，良久，颜寅又是无奈又是凄苦的笑道，“怎么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呢？原本打算杀了狗皇帝，为了偿还我就算死在你手里都没关系。如果可以，我甚至还想乘此机会将你带出皇宫做我们的神仙眷侣。之后再慢慢的向你赎罪。可是你......这是想让我怎么样呢？”
　　怀中的身体渐渐冰凉。怀里的人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了。
　　外面噪杂的声音越来越响，该是外面战斗的状况到达了高|潮。然而皇城以外的人们却并没有感觉到里面的严峻形势。百姓们仍然沉浸在七夕节日的欢乐中，远处有烟火升起，在空中绽放出漂亮的火花。这样美丽的背景衬托下，叫一切争斗看起来是那么的讽刺。
　　“来！来人啊！太上皇的房间被人袭击啦！”
　　外面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大概是某个惊慌失措的太监路过了房外。
　　大概，很快，就会有人闯进来。而且很快就会看见拿着血淋淋的剑站在三具尸体中间的颜寅。然后，会将他押入天牢，接着就被问斩。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的话，颜寅宁愿不要。
　　他不要和林竹分开，再也不分开了。哪怕是一点点的时间距离的差距，他也不愿意再和他分离。所以更别说现在要他从宫中逃出去，带着这样杀了自己亲爱的人的伤痛苟且偷生。
　　至于这场战争的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了。谁包围了谁，谁最终当上了皇帝，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如此这般的报了仇后，心里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
　　什么，都无所谓了。
　　唯一重要的现在在自己的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恬静的好似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不愿醒来。颜寅怜惜的理了理他的额发。手一扬手中剑已切断了燃烧的蜡烛。火焰烧到了帘蔓，烧到了床铺，接着便以更大的趋势蔓延开来。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火焰包裹了两个人的身体，颜寅紧紧的抱着林竹轻轻的对他耳语着。只是很快，温柔的声音与四处肆掠的火焰一起，飘散在了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