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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食祭三十三礼 ...

  •   最近,在南家的佣人比往常更加的慌张和不安。

      在前几天的夜里,她们被震天一般的敲门声吵起来,迷糊中看见这里的小主人神色惊慌,目光闪烁地站在她们的面前。这本来就是很让人感觉奇怪的事情,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他冷冰冰的脸上有了变化。而且这位小主人需要吩咐什么一向是通过内线电话来嘱咐的。会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大张旗鼓地跑下来轰开几个中年女人的房间呢?

      更让她们觉得诧异的是这个原本性子就很奇怪的小主人只是指着保鲜柜里面丰富的食物说了一句“夜宵。”

      随后就让几个女佣不停的忙碌起来。难道他要在深更半夜里吃一顿大餐吗?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受雇于人自然听命行事。所以,那天夜里,不,看看当时的时间应该是第二天的凌晨十二点到早上天快亮的时候,她们已经做出了满满两桌子的菜肴。把后面一个星期所需要的冻肉、冻鱼、干货等等的一些东西都用掉了,等最后一碗炖鹅肉拿出来的时候,第一盘的速冻水饺已经凉的彻底了。

      结束的时候是早晨四点,天已经微微泛亮了。

      她们虽然搞不懂为什么小主人一直一直的叫她们煮东西而自己却一口都不沾,只是表情恢复冷淡地坐在桌子前面,但是在南新月叫她们进自己房间不要出来的时候,她们还是因为终于可以睡上一觉而相当的高兴。累了几个小时,这里的分量至少够小主人吃上三天三夜了不是吗?

      可是,或许奇怪的事情就是发生在那天吧。

      ★★★★

      南新月看着离开的女佣,面对眼前琳琅满目的食物,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食物选择是这样的丰富呢。

      南新月很认真地把面前的食物目测了两遍,又不放心地用手指头数了三遍,确定没有出错以后,才像心头放下什么一样舒了一口气。

      坐在两张合并起来的桌子边,他的面前并没有碗筷,倒是在他的对面,白瓷的小碗,旁边同一花纹的调羹,再过去是白玉一般的筷子,摆得整整齐齐。

      南新月的脑中回忆着在五岁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叮嘱他的事情。所谓三十三礼,是食祭中次级的祭仪,利用三十三道菜肴加上食祭中的咒文来完成,虽然三十三礼没有高级食祭中的千百礼、万朝礼那样有招神唤魔的力量,但是作为一种护身的祭仪,再好不过的了。

      南新月从那个老者那里学会这种祭仪所需要最重要的咒文,也仅仅学会了一个这样的咒文,他知道这个奇怪的仪式的确有很重要的作用,虽然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哪种宗教的祭仪。

      脑海里面慢慢地浮现出来的的古怪腔调,自从五年以前搬到这个屋子中以后却再也没有使用过了。

      在脑中细细回忆咒文的时候,南新月的嘴里也开始了叨念。

      那是带着让人发寒的“嘶嘶”声。

      在屋子里面绕转回旋。

      等到南新月终于停下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现在是清晨七点整。

      南新月念好咒文以后就那样很安静的坐着,或者说是等待着。

      很快,南新月没有失望,他对面的座位上那副碗筷开始移动起来,若是刚才的女佣在这里,恐怕这时候她们就要夺门而出了。

      最先是白玉无暇的筷子移到碗的上方,像点香一般直直地站立着。然后是调羹反过来,这也就代表这这个祭仪的结束。

      契约成立了。南新月在心中默默想到。

      南新月看眼前三十三道菜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伸手拿起一个碟子,上面是以前他当早点来吃的小点心,实际上这时候已经闻不到它散发出来的香味了。碟子刚刚离开桌面,里面质地柔软的小点心瞬间化成一点很小的细灰。

      南新月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时耳侧传入的一声小小的惊呼,摆出三十三礼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南新月放轻手脚,把每一道菜肴里面剩下的那点灰尘收拾集中在一个碟子里。最后,满满地一桌子菜点就只剩下还不满一小碟的灰尘。

      冷漠地拿起盛着灰尘的碟子,南新月走向他刚才惊慌逃出来的帷幔,无风,但是幔布却轻轻颤动。他不客气地撩开,却没有走进去,仅仅只有把拿着碟子的左手伸了进去,像泼水一样的动作,把碟子中的灰尘甩在里面。

      “啊——”

      一声比起原先蚊吟一般的声响大上许多的惊叫从里面传出来,南新月把手拿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一些灰尘没有掉下去,又把它放进去抖了抖。

      “啊——不要,对……对……对不起……”

      南新月不想回应里面又降下来的音调,陌生的纤细的声音虽然可以听的出来里面的灵似乎并不属恶,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和这种讨厌的东西打交道。契约已经成立,里面的东西已经不会伤害到自己了,他才不想和这种东西接触呢。

      抽出碟子,他转身就走,把那些“嗡嗡嗡”的嘀咕声留在了身后。

      “呜呜……好……好疼……什……什么东东……东西……呜呜……疼……”

      碟子扔到桌子上,等女佣出来以后收拾。

      “眼眼……眼睛……我的眼睛……疼好疼……怎怎么会……疼疼……”声音有点僵硬,还有一点结巴,就像被禁口了好几年的人试图开口,却总是舌头不听使唤。

      南新月的身子一震,像一根针突然扎在心头上,苍白几乎透明的肌肤倏地铁青,咬紧牙关,拒绝听微弱却清晰的话语声,径自走向楼梯,离开这里,头也不回的走到藏书室。

      ★★★★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者说连他自己是什么他都不清楚。

      反正就不是一个人。哪有一个人整天只能附着在玻璃上面,身子也没有,更不用说鼻子眼睛吃饭用的嘴巴了。

      但是他却可以看到,可以听到。他甚至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他还是作为个人的时候的事情,比如说:他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是十一岁,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以上。他为什么会这样清楚,嘿嘿,因为他离开的时候弟弟还没有出生,现在他都长到十几岁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最初的意识,迷迷糊糊了很久,一直到一年以前,他才真正的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会看,他会听,会记下很多很多的事情。他能看到曾经的家,从剧痛悲伤到亲弟出生喜悦来临,虽然这里不是从前的家,但是他还是记得父母的样子,能够这样,他很开心。有谁在死去以后还能了解那么多事情呢?那些本来和他没有缘分的事情现在他都知道了。

      大大的玻璃窗像他的身体一样,他离不开这里,就像以前他离不开身体一样,他有这种感觉正是因为有这个玻璃窗,他的意识才会存在,玻璃窗坏了,他就消失了。

      所以他给自己一个新的名字,窗灵。依附于窗,与窗相依相存,他现在是窗灵,不太自由却很开心的窗灵。

      这还不是唯一值得高兴开心的事情。更有另一件让他特别兴奋的事情。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但是他一点也不寂寞,因为有一个男孩陪着他。

      他很经常站在他的面前,脸色很不好,白皙可以看见额头上青色的经络,眼睛细长,薄薄的眼皮很少眨动,更多时候是冷漠地垂下眼帘。他的身体很是瘦小,比起自己以前的身体可以相差很多。窗灵以前是一个很爱闹的活泼孩子,,身体健健康康,从来不生病。而且天天在外面玩到很晚,不像他那样成天封闭在家里,弄得比他还像一个惨绿的鬼。

      窗灵有时候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男孩,很希望自己还有一个身体,或者男孩可以注意到他,这样他就可以拉他去锻炼身体,监督他不要挑食,不至于使他小小的年纪比一个老头子更加老迈的样子。

      他很经常站在窗灵出现的落地窗前面,起初窗灵以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可后来窗灵知道他的视线不是停留在窗玻璃上面。他有时透过玻璃,看外面的景致;有时什么东西也不去注意,眼神茫然,手指无意识地刮动窗玻璃;有的时候,他会勾起一丝让窗灵这个小鬼看了都有一些发寒的笑。又是一堆代表着他比老头子还要老头子的证明。

      窗灵很喜欢他把手贴在玻璃窗上,因为自己那微薄的灵力惟有这样才可以接触到他。他偷偷地化出连自己都看不见的手,碰触他滑滑的皮肤,是有生命的呢,真好!

      窗灵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从来没有人叫唤过。也可能是在窗灵出现的这一年没有人叫唤,反正窗灵不知道该叫他什么,窗灵在想着的时候仅仅叫“他”

      他不在落地窗那里时,大多都在楼上,窗灵可不知道他在楼上干什么,只是窗灵这时候很无聊。

      恰巧有大风大雨,窗灵忍不住在窗子上用溅落在那的雨水画着画,这可以说是他能力的极限了。虽然他实在是没有绘画的天赋,画的最熟练的就是幼儿园的标准图画,红红的太阳,蓝蓝的云朵,绿绿的小草,三两只造型扭曲的黑色小鸟,花瓣堆砌起来的大花,最后加上一间小平房。用没有色彩的雨水图绘,乱七八糟都混在一起,再被风和雨一搅和,基本就看不出来那是一幅画了。

      不过窗灵还是玩地不亦乐乎,这里沾沾,那里抹抹,等到看见他的时候,还画了一个眯眯笑的馒头脸,虽然他没有发现。

      窗灵最近觉得就这样子多好,不用去什么天上地下,投胎转世,就这样带着自己的记忆附在这落地窗上。他不仅可以看见窗户外面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还可以看着窗户里面的世界,一块布帘和他的窗户隔离出来的世界。

      但是,没有意外,就不叫生活。窗灵的微薄愿望还是被打破了。

      窗灵离开自己身体的时候只有十一岁,虽然他知道现在离那时侯大概有十几年了,他总是认为自己应该有二十几岁,是个大人了,但是他从灵魂离开身体到意识完全清醒中间都隔了十几年,这十几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算算,实际他的年龄比起离开身体的时候没有变大多少。

      所以他还带着很浓很浓的好奇心,他想要尽力出现在南新月的面前。那天早晨,他看到他一直没有看清楚的弟弟突然溜进来捡球,正高兴着,倏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有足够的灵力出现在窗口时候,他除了一直拼命感谢好弟弟给他带来的好运气之外,更忍不住想要出现在南新月面前。

      偷偷地现了一下,偷偷地,偷偷地,很快地……

      呜呜……

      他好象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太突然,要做好思想准备……

      一整天,窗灵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现出了身,落地窗的玻璃上像有一个猫着腰的少年在贼头贼脑地照镜子,当然,窗前是空无一人。

      如果说以前的窗灵是一抹有意识的游魂,近乎空气一般,存在毫无影响,那他现在更像一个鬼了,至少可以现出身来吓人了不是?

      夜幕笼罩大地,天黑了,阳光照射不到窗灵存在的那面窗户了。窗灵很奇怪的不害怕阳光,窗灵对这个的解释是,他是窗户上的灵,当然不可能害怕阳光了。好吧,姑且先用这个有点奇怪的解释好了。即使如此,窗灵还是更喜欢黑夜,没有阳光的地方会让他更舒服。所以在夜晚到来的时候,窗灵更觉得自己灵力充沛,似乎就算自己从玻璃窗冲出去,跑到假设还完好的身体里再活一次也没有问题的。虽然那样有点夸张,但是窗灵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确能够微微探出一点灵气感觉感觉玻璃外面的东西,不一定需要直接接触到窗子他才能触摸到。

      在南新月的背后,窗灵缩在他的肩膀附近,倒是不敢现出身,窗灵很喜欢他,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死缠着他,天天跑来找他玩的,不管他冷冰冰的看自己多少眼。

      可是他现在可不敢,就这样出来一定会被当作恶鬼来处置,万一他吓到了,再也不到窗户边上了,那怎么办,更有可能他会从这间屋子里面搬出去,到时候自己就只能孤孤单单,寂寞还老不死呢!

      窗灵一会儿到离南新月很近的地方,像往常那样听他微弱的呼吸声;一会儿又跑到离南新月远点的那一头,欣赏他的侧面。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窗灵趴在南新月的后面,心里面有点痒痒的,像小孩子控制不住要买甜糖。他忍不住对自己说着:“他今天为什么坐这么久呢?坐这么久呀……好是好……可是……”

      窗灵在南新月背后老是犹豫着,他现在其实很想跳出去和他见见,说不定,说不定,他一点也不会介意他,说不定……他还会看见他很开心……

      窗灵想呀想,什么也没有决定下来,倒是被南新月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他走出去,窗灵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感觉到失落,巴巴地注意着帘子。

      帘子被撩开,南新月走了进来,手托着一个杯子。原来他是去倒水喝呢!

      他又回到原先的姿势,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东西。

      窗灵在他的身后,觉得真是难受,看着他浅浅一口一口喝着杯子里面的东西,心里的痒痒更甚了。

      我就探出去看看,就看一下,我偷偷看看他在喝什么,看到了我就回来。

      窗灵还是憋不住了。

      他把自己的脑袋探出去一点,因为在南新月的背后,倒是不需要担心被他发现。窗灵的脑袋漂浮在南新月头上高一点的地方,这时若是有人从正面看,似乎可以看到南新月很是古怪地长了两个脑袋。一个正低头喝水;另外一个虚虚地鼓着眼睛,圆圆的娃娃小脸上是满满的好奇,还有一些些很容易觉察到的兴奋得意。

      探过去……探过去……啊……看到了……他在喝水……

      窗灵刚刚开心的唇角一扬,可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眉梢眼角和嘴角都一致的垂下,沮丧地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他有眼泪的话。

      锃亮的不锈钢的杯子中,里面照出的人影。两个脑袋都看到了彼此。窗灵看着自己在不锈钢的杯子中像在哈哈镜中一样被扭曲的样子,脸苦起来。窗灵同样没有忽略掉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越瞪越大……

      “咣……”

      水杯被狠狠地丢掷开,溅落飞起的水花很多都飞到了窗户玻璃上。窗灵眼巴巴望着他仓皇逃出去的背影。他想喊住他,和他解释,和他说清楚,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开口。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脑袋缩了回去,窗灵现出来的身影也渐渐淡去,但难过和后悔却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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