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本买卖（我一直都爱你）》刘文君

5、感情的沼泽

　　葛菲的店就在西单旁边，这个点去刚好是人流高峰期。旁边卖丝袜卖杂货卖小吃的店均是客似云来，就她一家紧紧闭着黑色的大门，看起来颇为怪异。
　　白苏绕过那几个站在葛菲店门口吃章鱼丸子的非主流少女，用力地叩门。
　　大概十几下之后，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来开门的葛菲一脸的困意，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瞥了一眼白苏，不耐烦地转身道：“小姐，扰人清梦是很招人讨厌的好不好？”

　　门再吱呀一声关上，就显现出这个店本该有的神秘氛围了，店里几乎全是冷调子的光，葛菲为了省电，又只开了一盏灯，隐在黑暗里的那些占星用具，神秘莫测。
　　葛菲懒怠招待她，自己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歪，自顾自玩起手机来。
　　她一直就是这德行，白苏早就习惯了，反客为主，从屏风后面的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甩了一罐给葛菲，然后靠着她坐了下来。
　　白苏打开可乐，一边喝一边看着葛菲刷微薄，忍不住调侃：“你说你这大师好歹也有点大师样，刚跟人谈完过去未来，接下来就问人微薄号多少要不要互相关注，那点仙气儿全没了。”

　　葛菲大概是刷微薄刷得没意思了起来，也就腾出空来看了白苏两眼，本来灯光就暗，她今天还偏偏穿了个灰色，越发显得灰头土脸，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想着要损她两句又有些不忍，便坐正了，正儿八经地跟她聊起天来：“你来得真是时候，我正有事儿要问你呢，你最近没得罪程佳玉吧？”
　　“没有啊，怎么了？”白苏一惊，这事儿不是已经了结了吗？毕竟也同学四年，她对程佳玉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人并不坏，只是一点亏也吃不得而已。既然自己表明了态度，那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再找自己麻烦啊！
　　见白苏这表情，葛菲便忍不住笑出声来：“瞧你吓得，没什么，就是昨天我闲得无聊在班级群里聊天，无意中聊起你来，感觉她有点话中带刺。哎，不过她那人一直就那样。”

　　白苏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当年那件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搞得声名全无，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羞惭，不想再惹麻烦上身了。既是如此，也就有了闲聊的心思，跟葛菲聊起了自己的近况来：“ 菲菲，我升职了。”
　　葛菲却完全没有要为她高兴的意思，连附和都懒得附和一声，目光继续回到手机上，手指舞动，又刷起了微薄来。
　　提起这件事情，也倒并不打算得到她的恭贺，当初要进康华，葛菲就是极力反对的。但白苏还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是财务主管了，可以接触公司的核心账目。”
　　葛菲是真的不耐烦了，将手机往沙发上一甩，有点发脾气的架势：“够了白苏，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五年了，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她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的，这点白苏心知肚明，每次也都是低眉顺眼让她骂个解气才罢休。可是今天她才开了个头，就好像没有了要继续骂的兴致，兴味索然地住了口。
　　两人都闷闷地，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白苏带着讨好的心思怂恿葛菲：“不然，我们玩塔罗牌吧，你帮我算算。”她平时一向不准葛菲给她占卜的，她并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也没有要预知未来的好奇心。
　　一提起自己的老本行来，葛菲的态度立马转为严肃了：“拜托，你要我纠正你多少次啊，这是我的职业，不是玩。”
　　一边以“好啦好啦，下次我会记住”来敷衍葛菲，一边照着她的指挥洗牌。在脑海里默念要占卜的人时，不知道为什么，顾磊的名字毫无缘由就飘了进来。
　　然后就装作认真地看葛菲占卜，她对塔罗牌兴趣不大，可是每一次都觉得葛菲占卜的各种程序相当有意思。在占卜的时候，她不同以往，表情严肃而神秘，每一个动作又带着一种饱含敬畏的小心翼翼，她的这种虔诚，往往能感染白苏，使得她对这种平时较为质疑的迷信活动也产生了几分信任感。
　　她最后将牌一张张翻开来看牌相，表情先是严肃的，渐渐又有了些担忧的神色，望了白苏一会儿，拿起一张牌来向白苏解释：“这张牌，表明你现在处在一种自我捆绑的状态，试图寻找出路，却始终不得其法，就像身在沼泽中，越想挣扎，陷得越深。”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苏，又拿起另外一张：“而这一张牌表示在未来的三到六个月里你的感情生活将会出现一次大的逆转，至于逆转的方向是好是坏，暂时还预测不出来。”

　　说到这里，白苏就打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几年来，感情一直是她的禁忌话题，任何的公开与私密场合，都从未谈起，甚至是那种寒暄式的“你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她都十分厌恶回答。
　　两人是老友，葛菲自然懂她的脾气，也就适可而止，不再跟她往深处聊，将话题岔开了去：“改天找个时间一起回学校看看，我怪想念食堂的蒸饺。”
　　白苏不由得就想起了两人在学校的时光来。

　　她在师大，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葛菲。那天她一个人到学校报到，从家乡的小镇第一次到大城市，有的没的带了一大箱子。九月正是热得没奈何的时节，行李沉，又不认识路，令刚到这个城市的白苏倍感无助。葛菲大概是来报名比较早，担着指引的任务，是她带着白苏去报名，领生活用品，然后又帮她把东西提到宿舍去，甚至忙乱中还帮她买好了矿泉水。葛菲就是这样，粗中有细，是很会照顾人的。
　　整个大学时代，她倚仗着葛菲的照顾，偷了不少懒。白苏想，若不是后来遇到那些事情，自己大概会和所有女生一样，依赖完父母依赖闺蜜再然后就依赖未来某位Mr,right
　　所以人生的奇妙之处以及乐趣就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下一个转弯将会去到哪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与忐忑的欣喜，既怅惘又美丽。
　　这也是她不喜欢塔罗牌的缘故之一，可以预知的人生，简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谢谢你，菲菲。”她说。

　　葛菲收好塔罗牌，表情一派清明，真是有高人的味道，她说：“不用谢我，你的人生终究是你的事。”最后又忍不住奉劝：“在沼泽里的人，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身不动，心不动。回去记得关注我微薄。”
　　白苏扑倒在她身上，笑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