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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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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我’为何存在于此...”
“...这个世界有何意义为何而生为何而死有何意义...”
“...‘爱’为何物为何要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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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场上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一进入状态就好像穿越的那种。穿越归来的Crow歪歪头避开脑袋边一颗擦枪走火产物,眼瞧着在纯手工羊毛地毯上爆出一朵硝烟之花,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的票子大片流走。Crow睁大眼睛啧啧两声,反手就是一枪过去把那菜鸟脑袋开了瓢,抵制打黑枪态度明确的一塌糊涂,自觉性死成渣渣。
耳钉式无线电那头有人吹了几声口哨,抱怨着这次任务下了多大的老本儿赌他归西,怎么的也得断一条胳膊腿儿来捞捞面子——听到这儿Crow就想笑。空气自肺里压下喷出留得声带细细一条被刮得左右颤直接求饶,音色好似拉了大半辈子的马头琴那快断了的第二根弦。于是打赌的那位捂住耳朵,甜言蜜语的挂掉通话,最后送他一句早死早超生。Crow摸着身后大家伙捂着嘴嗤嗤的抖肩膀,得意忘形过度,几个敬业的黑西装瞄准那露在外面一点儿高级面料不要钱一样的扣扳机,几声突突后只剩下靶子先生后知后觉缩回肩膀,一脸郁闷的盯着袖子上几缕青烟。
黑皮衣沾了血后还是黑的,配上白羊毛地毯偶尔滴滴嗒嗒下几点红墨水儿,啪一声遂成梅花两三朵,醒目的不能再醒目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手底下大家伙开始发热,估计再来几下就得来个劲爆的炸膛,Crow想了想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头爆米花一样炸开的样子,认命的站起来在尸体堆里转了两圈,这行为表现在高处掩体后几块瞄准镜里就是纯粹找死。狙击手隔着几楼间好百米距离向着主战场上那头强到发指的牲口飞小礼物,打算临时客串一把圣诞老人。可惜没中——当然没中!
黑发少年微尖的耳梢动了动,突然发神经一样向着背后咧嘴做拥抱状——就差喊句“come on baby”——几颗黄铜色泽的小点心从他腋下飞出去线条像是被人造卫星撞歪了轨道的流星。许了个黑椒小牛排吃到饱的愿望,Crow摸出腰间柯尔特一排梭子过去送狙击手见了上帝老大,习惯性往窗外瞥了一眼后嘴角一抽,内心顿时无比渴望那颗流星干脆直接掉下来砸死窗外某个倒霉鬼。
耳朵里的小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又通上话,耳朵主人那该死的绿毛上司正不慌不忙的嚼碎一颗粉红色糖球,用着要把自家下属溺死在蜂蜜罐子里的甜蜜语气说抱歉计划临时改变,雇主打算出上十倍的价钱轰掉整整一层楼等等,末尾不忘添一句“一定要活下来哟小乌鸦~”。Crow瞪了通讯器半晌,直截了当将其甩到脚底下高跟靴毫不留情一个野蛮践踏,受害者立马骨骼寸断噼里啪啦是个人就得半身不遂。少年施暴同时朝着窗外改装式武装直升机默默竖起了中指,按照他良好视力遭看见那铁玩意儿正舱门大开,里面某个笑得一脸淫|荡的二逼货怀里一挺加特林背后还露出几把□□,火力充足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给这“虫巢”第一建筑的顶层来个人道毁灭。
“...狗|日的。”
黑发少年不禁怀念起早上切到一半的熏火腿狠咽了一把口水,骂了一串三字经后眯起眼睛向着准备炸掉这层楼还一脸兴致的恐怖分子打手势,根本遭无视。Crow头上暴起青筋无数利落端起脚下半报废的重火器一颗子弹崩过去,那玩意儿穿过碎得不能再碎的玻璃窗砸在直升机上,压根儿没破防只得了一个踉跄。Vulture停下手里的活计满脸不耐烦的望过去,刚好碰上自家总部特派的黑发同僚痞笑着朝身后高高竖起中指,肉食鸟类觉得对方手势一科成绩绝对没过关,外带同样咧开嘴,拇指朝下力度很大的戳了几下,就像是戳在哪位美人的胸脯上。
Crow突然有点儿后悔砸掉了通讯器。
*
曾几何时Crow依旧是个二逼少年走楼梯也不正经,自我调侃滑扶手那叫不走寻常路。也得几句笑骂说你小样当心屁股底下那块布,万一啥玩意儿走火了崩掉你下半辈子□□等等。但就算是二逼少年也知道有电梯不坐跑楼梯那是傻逼,可知道电梯有危险还去坐那更是傻逼中的傻逼。对此很不巧的告诉你Crow少年他就是其中之一。
楼上一声巨响,电梯适时卡壳,玻璃门外一帮子繁殖能力干过耗子的黑西装狞笑着端枪直指就打算立马把他射成一块二一斤的莲藕。墙渣子掉的好像六月飞雪,逼的人唾弃施工队长;Crow心里喊冤同时把直升机上那个二逼的全家女性亲切问候说大爷没让现在就射你个二缺货。发誓以后再不带新人,干这活儿计纯粹自找罪受。
只见14、5岁少年于观光电梯里被十把以上枪支指住脖子以上部位,半只脚被拽进鬼门关依旧嬉皮笑脸活脱脱诠释了什么叫做绵里藏针,可惜功底不到火候外挂忘缴费。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摸枪摸到一半被抵住脑门儿,不知有谁眯起眼睛皮笑肉也笑的说了句“我投降”;话音没落光,背景乐一片硝烟里同阵营的哪位又拎着挺乌兹轰轰烈烈的杀过来骂了句乖得像三孙子,比喻对象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同时隔着八丈远一枪挂掉挡路渣滓一只。Crow盯着面前老兄脑门上乌漆麻黑一特显眼的窟窿洞子抹了把脸上鲜血突然就笑出来,背上重火器咔嚓就到了位,崭新锃亮的黑金属带着没干透的迷人枪油味儿,火舌喷的炙热勾魂似是要把那些穿西装的绅士们头上打个洞,灌点儿水银,再混合着餐后小甜点囫囵的吞下去,别说骨头就连骨头渣子都不肯留。
恍惚间脑子里乱的像是被狐狸光顾过的鸡舍,联合重火器在右肩闸骨的很有节奏。快乐又痛苦,一想到自家搭档说不准正在地底下至少三层的地儿散着头发大跳特跳踢踏舞Crow就想骂句干你娘的,而且他也真的这样做了。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嗓音刚巧赶上电梯绳受后坐力蹂躏解体玩儿里应外合。只看见谁丢下M16一杆任其和电梯间几百斤重量级殉情的粉身碎骨,姿势到蛮像标准跳水式。
只可惜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Crow踩着一地沾血弹壳肉酱气势汹汹溜进去,大脚丫子几下壮烈了玻璃门,展览层里一地石膏粉末洋洋洒洒配上枪战里几颗流弹活像是面粉袋里一圈苍蝇卵。完好的几座雕像不幸中招——纯白天父一脸慈祥笑容双手交叉于前胸翻倒下去差点砸的谁蹬腿儿折了谁的腰。跳水评审看着Crow几下踹开碎石膏块态度诚恳的问候玛丽亚,耸耸肩利落的在前者成绩单上划了个空心圆。
说结束还为时尚早,只庆幸着陆地点有利于战乱死角。身下碎石膏块算不上硬但也绝说不上软和,Crow翻了身靠着展座低低的抽了口冷气,赶在别家玩儿命时刻掏出差点硌断他肋骨的罪魁祸首。金属烟盒有些年头,折射光晕看上去纯粹就是几块钱一个的地摊货,翻开后为数不多的几根咕噜噜滚得欢快,Crow抽出一根塞进嘴角斜含着,眯起眼睛才想起打火机早壮烈在开头几场爆炸里;骂了几声有点儿吐字不清,他狠吸了一口烟草味儿闷闷的咳嗽,意识和不久前被命中的手臂伤口一起冷却下来。
余光瞥见手臂上被炸得稀烂的布料里缓慢而又坚定的渗着红色液体,碎肉粘连布片串接成色彩诡异一片,活见鬼的让他想起总部三号食堂的特别馅儿饼。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有点儿微微带刺,挪开后才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的倒霉炮灰,金发脑袋乱糟糟堆砌着不再耀眼的阳光,红色流质肆意蔓延在发丝上有股奇妙的违和感。
那是他的血。
大概这世界上到目前为止能沾上“鸟巢”乌鸦血的家伙数量实在是单只手都数得过来,虫子鱼类果断排除在外,人类算是凤毛麟角,当然除非Crow脑子秀逗了去和三阶甲虫单挑后有人捡便宜玩儿阴的,之外别无他法,毕竟向着一个单挑几乎无敌的碾压流开火纯粹找揍。但现在在虫巢第一建筑顶层的百家会战里大名鼎鼎的鸟巢乌鸦的血,留在了一个不知道哪个角落蹦出来的炮灰脑袋上,虽然后者早就挂掉。
Crow突然来了兴致,叼着烟卷扳过那颗金发的脑袋仔细去看——很年轻、很苍白,足以凭着脸上那几颗青春痘就把耳垂钉成蜂窝煤再吊儿郎当的闯进KTV,双眼蒙上一层死灰。Crow猜想那该是西方人最常见的蓝眼睛,爱琴海最清澈纯净的色调一样,可现在成了死海说不定还掺了几吨以上的浓硫酸。发善心般合上那对眼睛,Crow盯着手心里的烟盒子罕见的发起呆:这概率绝不回避一个人在王都加索斯的街上走时被流星砸中的几率大多少,可现在碰上了;乌鸦少年活见鬼的思考起一个从古至今都未有结局的问题。
有个声音说他会死。
死,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过去他大概会笑着说死就死,那种骄傲带点小任性的笑,活脱脱诠释了什么叫年少就得轻狂。抑或是权当对方发声部位与排泄器官打了个对调,一声放屁扔过去。Crow感觉只是眼皮有点儿重身体有点儿冷,伤口开始发痒发热,温暖的错觉缓慢从右臂向着身体大步朝前,深入骨髓,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他就快要握不住他的枪。
困。
很想睡觉。
可能这情况被总部那群损看见了又会免不了一阵疯言疯语,说临阵等死不是你小子的作风快去看看海巢的白痴是不是派飞鱼兵轰了人造太阳。其程度不亚于目睹了一具骷髅穿着传奇级战衣跳大神。只叹人心变化如天,说翻脸就翻脸,一刻只有一念但有时一刻胜过千年。Crow眨眨眼盯着烟盒磨得极光滑圆润的棱角,亘古不变的铜色反射光线有些刺眼他眼眶微酸。于是放下手仰起头,目光毫无焦距的注视千疮百孔天花板中漏出的一点儿星光。
回忆并不只是老人的特权。混乱战场上短暂的平静里Crow发现他想起了什么,模模糊糊半梦半醒向着死神怀里钻。似乎记忆里也是在这样的星光下面,越过遥远东方盛开着宫廷玫瑰的城墙残躯后的永恒年代,有个站在墓碑前沉默不语的家伙曾一脸痞笑的教过他一些东西,但想不起来。Crow突兀的就有些想哭,他想起了那人的笑那人的眉眼那人的双手那人的假面,有时赤|裸裸的一个混蛋。
那时他还不叫Crow,至于真名是什么早忘了,对方的名字也记不清,只知道幼年自己总爱在其背后做个跟屁虫。于是灰蓝发色的青年就转过身来刮他的鼻尖,说小鬼你这么大个电灯泡爷我怎么把妹,脸上表情是无奈的、莫名有些炫耀着什么的笑。
又是笑。
Crow突然发现在他为数不多能记得的东西里,那些乱糟糟成一团宛如破棉絮的碎片里所有见过的人。——衣冠整整光彩照人,脸上总是都带笑。微笑假笑冷笑大笑狞笑皮笑肉不笑,握手的时候笑,端着枪爆掉别人脑袋就如爆掉一颗西瓜的时候笑;就连他自己,也衣袖一扬笑得潇潇洒洒,管那滚滚红尘里又有多少人为何癫狂。
其实他不想笑,真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他想不通。
也许就只能孤身一人站在路边看那记忆如潮水浩浩荡荡一路奔涌,或夹杂几点粉红。少年使劲睁大眼睛看过去才明白,哦,那是樱花。于是顺理成章做回收尸者一具具埋下去,埋进树根,等到冬去春来再看花朵肆意开到糜烂。到那时再细细品味摸索美梦,看着那些扭曲的笑脸说句真丑。然后画面一转,有谁在哭。
记得灰蓝发色青年唯一哭的时候两眼微弯透出点儿浅浅的光,嘴角弯的,朝上,Crow觉得他哭得太丑了,但什么也说不出。只看着对方握住木椅光华扶手仰起头像只折颈的天鹅,他也知道那是二十多岁的人也依旧有的烂俗小孩子心理作祟,总归要有的。Crow那时懵懵懂懂,捡起让人哭的东西瞧,只看见上面规规整整一排方块字,被人翻来覆去嚼碎拼凑到一片泛滥恶俗。
Crow突然想起了那人教过自己什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少年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有什么东西从那里面滴滴嗒嗒的流出来,渗到地底下,徒留一地妖娆红成黑色。
‘瞧,仰着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
一瞬间泪流满面。
他看着上方,很认真的看着,皱了皱鼻子;Crow突然埋头翻起了腰包,看着剩下的两个高爆手雷取出一个,扯掉拉环。燃烧的引线迸射出细碎的光,他点燃了烟,头也不回的把凶器抛向身后。混合着惨叫的巨大爆炸声所带来的震动颇有些地震的味道,Crow靠着身后展台狠狠吸了口烟卷,尼古丁夹杂的呛人味儿钻进气管;悄悄靠近的枪手看见那‘鸟巢’最年轻怪物名号归属的十五岁少年捂着嘴肩膀抖动一阵,无意间瞥到自己一般看过来,东方人的稚嫩面孔突然涌上笑意。
枪手突然觉得心有点慌,几乎是后一秒就举起了枪。
“哦呀,这就是‘虫巢’的待客之道吗?”
有谁用着轻快的语气说着。虽然恶劣的恨不得让人扯开他的嘴再塞进去几只刺猬,但枪手却只感到一股像是下三滥小说里所描写一般的寒意,条件反射摸向腰间空荡的地方,心里一惊的同时常年乱战所养成的直觉促使那乱发的头昂起,然后···
再也没有然后了。
枪手最后的视野里是一半黑羽。
*
骄傲的飞禽甩掉尖喙上半截沾血喉骨落到少年平伸的左臂上。Crow拔出嘴边没短多少的烟,看似无意实际很有技巧的朝着食腐鸟类极漂亮的羽毛上丢。也不想想有恶劣的主人就有恶劣的鸟。被命名为“巧克力”的成长期乌鸦血渍未去的喙底下发出极短促且嘶哑的尖鸣,扇动翅膀爪子一甩便用可怜枪手被抓烂的眼球炮弹一样抽过去,两方暗器刚好同归于尽碎成一地渣滓;Crow耸耸肩,扯下鸟类抓上的子弹袋,逮住伸向双眼的爪子把企图偷袭的家伙倒拎起来。瞥眼鸟类脚上类似脚环的备用通讯器,Crow握住鸟类的尖喙,无视有着红宝石双眼生物的带刺目光死皮赖脸的凑近。
“知道吗小甜心~”少年用手拢了拢快遮住眼睛的刘海,在不知何时诡异安静下来的战场上把嘴角翘的很高,“有人说你会死,你会怎么做?”
银色柯尔特挽了几个枪花。
“当然是去他妈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