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上）黄家花园主仆迎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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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的迎春花尚未发芽，只是枝条上着了些许嫩黄。赵得柱小心翼翼的拨弄着迎春花的枝条，口气中不觉沾了几丝柔意和自得：“小姐你有所不知，这迎春花因着花色金黄，又称金腰带、金腰儿、金梅，花先于叶，冬季才落叶，开出的花六瓣，蕾带红色，小姐你看，这迎春花的株较小，是四棱枝，枝条披垂，过些时节就会叶丛翠绿，开了花后带上点金黄，越发俏丽。春季采了花晾干，泡了水喝清热解毒，夏日里采了叶入药，解毒消肿，止血止痛，最是灵验。小姐若是日后磕着了碰着了，尽可采了这迎春花叶，捣了汁敷在伤处，保管不疼。”
黄语然忙摆手笑道：“可别，我哪里用得上这个？若是这花真有这效用，倒不如给大姐夫用，他舞刀弄枪的，难免有个磕碰，再者也给那些个将士备一些，他们也算是为大宋出了些力的，原也该对他们上心些，这才不枉将士们为国拼杀的那份心意。等天热了，赵大哥，你喊上我，我正经采些个叶子，给大姐姐送去，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用心了。”
赵得芳听了这话心下倒暗自琢磨：这黄四小姐性情古怪，虽说待下人们原也不错，倒还想不到这娇生惯养的娇小姐还有这份为国思虑的心，倒是让人打心眼里敬服。想至此，面上便含了笑道：“小姐心胸坦荡，将士们若是知道小姐有这份心，不知该如何感激小姐的恩德了。”
一句话倒说得黄语然害起羞来，低下头笑道：“赵大哥莫要说笑，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要说起感激，该是咱们感激他们。都是爹生娘养的，咱们在这坐着说笑，却要他们小小年纪离乡背井，上阵杀敌，语然实在是心中有愧啊。别说小小的几片迎春叶子，就是要语然为将士们洗衣做饭也不为过。”
黄语然说到这里自己倒怔住了，心内想着：我怎么倒想起要为那些个将士们“洗衣做饭”了，这成了什么了，倒不要被他笑话了去才好。一面想着，一面偷偷睥着赵得芳，生怕赵得芳笑话，却不料想面上已是绯红一片。
这厢赵得芳却并未察觉黄语然话中的不妥之处，兀自笑着说道：“小姐可还知这迎春花还有什么典故没有？”
黄语然只顾得后悔自己话语中的冒失之处，哪还顾得上什么典故，便只好胡乱摇了摇头。
赵得芳倒也不计较，仍笑道：“ 这还得从大禹治水说起。相传上古时，地上一片洪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那时候连春秋四季都分不清。舜帝就派大禹去治水。大禹带领人们治水的时候，有一天路过涂山，遇到了一位姑娘，这姑娘心慈仁善，帮着给治水的人洗衣做饭，给大禹指点水源。大禹就从心底里感激这个姑娘，姑娘也中意大禹，两个人就在山神面前成亲了。可是好景不长，大禹要去治水了，临走的时候，姑娘把大禹送了一程又一程，这天，两人来到了一座高山上，大禹就对姑娘说：‘你回去吧，这么送，送到天涯海角也送不完啊。’姑娘两眼含了泪就说：‘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大禹就把自己束腰的荆藤给扯了下来，塞到姑娘手里。姑娘手里摸着荆藤腰带，就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等你，一直等到这荆藤腰带开花，洪水停流，等到百姓不再受苦，等到你回来。’”
说到这，赵得芳倒打住了话头。黄语然正听得出神，便催道：“赵大哥，后来呢？大禹回来了吗？”
赵得芳只好叹了气说道：“回来了。大禹离开姑娘后就带领百姓们开挖河道，几年后终于将洪水制服了，四季也分明了，杨柳也发芽了，百姓们也不用再受苦了，大禹就翻山越岭回去找自己的妻子，远远地就瞅见姑娘站在那高山上，手里举着荆藤腰带，正等着他呢，大禹就高高兴兴地往前赶。可谁知到了跟前一看，姑娘竟变成石头了。”
黄语然不禁奇道：“这是怎么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倒变成石头了？”
“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大禹走了后，姑娘就一直站在这高山上等啊等，春寒酷暑，寒秋严冬，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天长日久啊，姑娘的脚就和这山啊长在一起了，竟变做了石头。杂草也在这姑娘身上发了芽，就连那荆藤腰带也长在姑娘身上了，竟渐渐地长出了新藤。”
赵得芳拿起花锄，捡起块石头，边剃着花锄上粘的黏土，边说：“大禹一看心痛难忍啊，上前就不停喊着妻子的名儿，边哭边喊，泪珠就落在姑娘变的石头上。说来也奇，那荆藤腰带竟开出了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来。恰逢洪水消退，万物生长，大禹心里念着姑娘的情谊，就给这荆藤花取了个名叫迎春花。我琢磨着兴许这也是迎春花又叫金腰带的另一个缘由吧。”
黄语然心里想着这个典故，嘴上便没应赵得芳的话。低头琢磨了会儿，倒攥着帕子缓步行到了赵得芳跟前，蹲下身去，用锦帕细细拂着迎春枝条，许久才缓缓道：“这姑娘倒是个懂情谊的，这天下，倒不知有几个人是能比得上那姑娘的。想不到，这迎春花倒还有这番动人的典故。”
赵得芳见黄语然认了真，唯恐她存了份痴念头倒不好了，便笑着岔开话头：“小姐是久在闺阁里，哪听得到这些个市井野史。不单单是这迎春花，就是这园子里的每朵花儿啊草儿的，也都有自个儿的典故。小姐若是爱听，闲时就到这园子里，得芳讲给小姐听就是了。也是得芳烦着小姐写家信无以为报，就讲些个新奇话儿权当给小姐解闷吧。再者我虽是个粗人，倒也想学个好儿，才刚听着小姐念着那诗话本子好听的紧，小姐若是不烦，便念些个来听听吧。也让这些花沾沾小姐的灵气，赶明儿也变个仙儿来做做诗吧。”
一句话倒惹着黄语然笑起来：“赵大哥净会说笑，我哪有什么灵气，反正我闲来无事，你若爱听，我读来与你听就是了。”说罢站起身，轻捻着锦帕缓缓行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拍手笑道：“有啦！赵大哥，今日趁春光正好，你又说了这迎春花的典故，我便念几首写这迎春花的诗词吧，兴许这花真有灵气，听了这诗词日后成了仙，变做个诗仙也未曾可知。”
赵得柱笑道：“小姐说的正是，这诗里可真有写这迎春花的？”
黄语然一听这话，倒像是赵得芳不信似的，便偏过头，口中捎带着孩童般的俏皮，眉梢眼角倒都含了股笑意道：“赵大哥，你别不信，这诗话本子啊倒是个好东西，大到江山社稷，小到柴米油盐，世间的一切这上面可都有诗记着呢。”
说罢又低了头幽幽叹口气道：“可惜你不识字，不然也就懂得这诗的妙处了。”
忽又抬起头含了笑道：“不妨，这日子还长着呢，素日里我看你倒是个能干的人，记起什么事来倒比别人快些。不如以后我就念些诗给你听，也不拘谁的诗，你记下便是了。这诗啊，读的多了，听的多了，也就会了，没什么难处的。”
赵得芳忙答应了。
黄语然又道：“说起这写迎春花的诗，唐朝的，我能记得的就只一首白居易的《玩迎春花赠杨郎中》：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青花眼看。再有就是本朝韩琦的《迎春花》：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我不及二姐姐有才学，明日里问了二姐姐再告诉你别的吧。”
赵得芳忙笑着答应了，又道：“小姐可有什么喜爱的花？”
黄语然摇头道：“我素日里是不爱这些花啊草啊的，开得艳丽，凋落得也快，凭白让人伤心。赵大哥，你是个爱惜花草的，这些个花中，哪个是你放在心坎里的？”
赵得芳手抚着迎春枝条道：“就是这迎春花。它不畏寒威，不择风土，百花中开花最早，又与梅花、水仙、山茶花并称为‘雪中四友’，是个有风骨的花。做人也应似这迎春花般，得有自己的风骨。”
黄语然乍一听这话，心下倒吃了一惊：这个憨头憨脑的赵得芳，没想到心里还有这般不俗的心思，倒是难能可贵。自此后对赵得芳便另眼相看，倒是把先前赵得芳冒犯她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回（上）黄家花园主仆迎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