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十五回（下）为博富贵卖女求荣（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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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燕刚迈进书房，夏老爷就起身迎了上来，拉了夏如燕的手，在那椅子上坐了，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夏如燕。
夏如燕心知肚明，自己的爹爹定是有什么事求着自己，不然也不会如此待她。
夏老爷不说话，夏如燕也不开口，权当自己是个痴痴傻傻的小姐，只等着夏老爷先拉下脸来求她。
果不其然，夏老爷耐不住性子了，先开了口，语气酸得夏如燕直想将先前吃下的东西全吐出来才好。
只听那夏老爷说道：“不愧是我的好燕儿，生得如此标致风流，任谁看了都会被迷住，想必当今圣上见了燕儿必定也喜欢得紧。”
初听“圣上”二字，夏如燕倒唬了一跳，只盯着夏老爷看，懦懦地试探着问道：“爹爹糊涂了不成？怎么倒拿着女儿取笑呢？当今圣上是天子，女儿不过是一介草民，怎能得见天子龙颜？”
夏老爷嘿嘿一笑道：“燕儿休要自暴自弃。如今皇上刚刚即位，按礼法，可是要选秀女的。爹爹在朝中倒还识得几个人，再使些银钱，各处打点妥当了，凭着燕儿你这样的容貌品性，还愁见不到天子吗？只怕到时候圣上喜欢你，封了你做贵妃也未曾可知啊。”
夏如燕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这上头去，却原来夏老爷心里是存了这样一段心思的。当初嫌弃夏如燕是女儿身，十六载不曾对夏如燕如此亲密，如今见夏如燕容貌秀美，竟要把女儿送去那深宫里做个白头宫人，好换取他一世荣华！
夏如燕心寒至极，浑身颤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如此待她，盛怒之下便脱口而出：“爹爹莫要再打这种主意了！女儿死都不会答应选秀的！”
夏老爷大惊：“这是为何？爹爹也是为你好啊，做了皇上的妃子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多少女子挤破脑袋可都摊不上这等的好事，你怎地就不愿意呢？你倒说说你为何不愿意？”
夏如燕倒也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爹爹只当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那宫里可是人待的地方儿！有多少好女儿送了进去，白白虚度了一生，到头来混个白头宫人老死宫中，也不得出来。爹爹只打量着女儿生得好，倒还能让人看得过眼儿去，便把女儿给卖了，女儿若是在宫里混的好了，爹爹的富贵荣华就有了，若是女儿不好了，爹爹撒手撂开，全凭女儿自己一人折腾，还管我的死活么！只嘴上哄着我，说是为我好，到底是为了谁，爹爹心里只怕比谁都清楚！到如今，我也是不怕什么的，爹爹只管罚我，我什么苦头都吃得，就只一样，我死也不去那宫里的！爹爹若真是为我好，就念在父女情分上，从此后，休要再提这个话头儿！”
夏如燕竹筒倒豆子般说完，竟看也不看夏老爷，兀自携了宛儿的手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厢夏老爷气得浑身发抖，拍着桌子一叠声儿地叫唤道：“去把夫人叫来！”
且说夏如燕回了屋子，换了衣裳，歪在枕头上，闭着眼想心事，犹自气闷于胸。
宛儿刚倒了碗热茶，便听得外间的人喊“夫人”，夏如燕也不起身，闭着眼冷笑道：“又不知来做什么勾当。”
宛儿放下手中茶碗，忙过去掀了帘子，只见一华服美妇走了进来，宛儿便行了礼，道：“夫人！”
夏夫人摆摆手，径直走到夏如燕跟前儿，宛儿搬了椅子，夏夫人便脱了狐裘氅子坐了。
瞧见夏如燕仍闭着眼装睡，夏夫人便推了推她，笑道：“见了我还装出这副模样儿，自己亲娘老子跟前儿倒耍起娇来了。你快醒醒，我知道你没睡，今儿个我找你来是有要紧事儿的。”
夏如燕忽地翻身坐了起来，道：“娘亲这话倒好没意思！有了要紧事儿便来找女儿，没了要紧事儿就把我丢在脑后面儿了！我原想着乏了，歪着眯眯眼儿，养养神儿，却不想娘亲这会子找上门儿来，外头儿还下着大雪，娘亲竟冒着雪来，这‘要紧事儿’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要紧事儿’了。”
夏夫人点点头，笑道：“你这张嘴啊，几时倒这般厉害了？我才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就巴巴儿地说了这许多话来噎我。既然你要养神儿，我就趁着这空当儿把事儿跟你说了。”
夏如燕忙打断她，道：“什么事儿我都不管，若是为了选秀一事，娘亲还是免开尊口吧。”说罢仍旧歪倒在枕头上，闭起眼不理夏夫人。
夏夫人吃了闭门羹，心里存了恼怒，面上不悦，口气自然不善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怎地叫‘免开尊口’？与你亲娘也这样说话么？怪不得将你爹爹气成那副模样。才刚从你爹爹处出来，眼见得他那样一个要脸面的人竟被你气得面红脖子粗，我还不信，只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才明白真真是你这张嘴，利害非比寻常，连我一个平日里不问世事、心胸极是开阔的人都被你气着了，更何况你爹爹！”
夏如燕侧转身，面朝里躺着了，嘴里还说：“娘只管说，我权当没听见罢了。”
夏夫人见硬的不行，只好软下来：“燕儿，你自小在这府中长大，冷眼瞧着这府里的人，哪个不是势利小人？娘虽说是主位夫人，可近年来因生不出儿子来，渐渐地就失了你爹爹的喜欢，在这家里即使还管着事，终究没了宠，说话也没个分量。我说出来你可别恼，这终究还是你的不是。但凡你是个男儿身，早点儿为娘挣个前途，娘腰杆儿也挺得直。”
夏夫人一面说着，一面掏出帕子，假装擦着泪，道：“这么些年，娘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法子，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你纵使不愿意去，也想想娘为你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头儿，看在娘的面子上，就去试他一试，若是有了恩宠，娘在这府里的日子也好过些。”
夏如燕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心里气不过，一把掀开宛儿才刚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指了门口儿就说道：“娘亲且去别处坐坐吧！我这里盛不下娘亲这样儿的人！”
夏夫人面上紫胀，瞪了眼，问道：“这又是为何？”
夏如燕也不答她，冷冷地说道：“才刚听着娘亲的话倒十分有趣儿。什么叫‘为我吃了这么些年的苦头儿’，什么叫‘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我且问着娘亲，你几时拉扯过我？且不说我吃的是奶娘的奶水，自小到大你从未抱过我，就说府里下人欺负我的时候，娘亲在做什么？只不过抱着袖子冷眼瞧着罢了！幸好我自己性子拿捏得好，自己渐渐要起强、拿起款儿来，不然还不知道被欺负到什么地步儿去！”
许是气极了，夏如燕竟浑身颤抖起来，喝了口热茶，便接着说道：“我时常艳羡着黄府里的然丫头，她娘亲虽然早逝，却比我这个有娘的要强上百倍！我娘亲虽在跟前儿守着，竟如没有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我吃的苦，娘亲可拉扯过我半分？虽说是生身娘，竟连旁的姨娘的情分都比不上！那何姨娘比娘亲还不如，在这府里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人家却比娘亲有心！自小儿我的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何姨娘在照应着！若说要感激，我头一个要感激的就是何姨娘！巴巴儿的跑来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儿，何苦来！看我还有几分价值，便这样讨好我，一点儿母亲该有的庄重样儿都没有！若说看在娘亲的情面儿上，我更是打死都不去的！”
夏夫人被抢白了这许多，当着宛儿一个下人的面儿，脸上自然过不去，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夏如燕道：“好好好！你是个有出息的！指望你是指望不上的！我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也靠不上你，只不过是为你着想罢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凭白倒说出这许多话来气我，当着下人的面儿，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这也是做儿女的礼数？你学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夏如燕也来了气，下床瞪着夏夫人，眼里竟有说不出的怨恨，看得夏夫人一个冷战。
那夏如燕冷笑着说道：“这会子娘亲倒顾及着脸面了，怎么才刚却要把亲生闺女往那活死人墓里卖！小门小户儿人家出来的姑娘倒也罢了，生在咱们这样儿的官宦人家，我岂不知那宫里是个什么去处！娘亲竟还在这儿跟我讲什么‘儿女的礼数’，一个当娘的都不知尊重，还怎么叫女儿讲些‘儿女的礼数’！”转身又对宛儿道：“送夫人出去，咱们这屋里阴凉得很，别叫夫人在这受了凉！”
夏夫人被气得够呛，只瞪着眼瞧夏如燕，直把一双美目瞪得如牛眼般大，嘴里气鼓鼓地说道：“不用你往外赶人，我自己走！”
刚要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身一把扯过搭在宛儿怀里的狐裘氅子披在身上，这才气冲冲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十五回（下）为博富贵卖女求荣（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