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专用》夏实言

2、第 2 章

　　我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待我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脑袋下面枕着个什么东西，让我很舒服，就像早上赖床一样，不想睁眼不想动不想起来。

　　“姑娘，你醒了？”一个很低很有磁性的声音。

　　我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恰到粗细的浓眉、本不该属于东方人的高挺的鼻梁、眉下深凹眼眶里的一双美丽的眼睛都恰到好处地镶嵌在我上方的一张俊朗的脸上……

　　小白……

　　下一秒我像见鬼了一样地纵身从地上爬起，下意识地用右手抚上我的左臂，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劲地摇手道：“小白……你你你别找我报仇……我不是害你的那个女王……我我只是个买萝卜的路人甲……你找错人了……”

　　他挑起眉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姑娘你说什么？小白？女王？路人甲？”

　　我缩着头双臂抱着树干，“你是人？……是鬼？”

　　“姑娘刚才晕倒还枕着我的手臂，若是鬼魂的话怎么会有实态呢？”他啼笑皆非地说道。

　　我仍旧紧紧抱着树干，但是害怕的情绪稍许平复了些。目光悄悄从下到上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一身白衣长衫，腰间束着镶玉缎带，长发由发带束起后插着一根白玉簪，余下的发丝则披肩在后，明明是清淡的装束却更加凸显出他修长的身姿，有着一股道不明的贵族气质，英俊不凡。

　　他朝前走了两步，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他朝我笑笑，弯身捡起地上的两个大萝卜，“想必这是姑娘的吧，想不到萝卜也能成为防身武器……”

　　我想起自己晕倒前好像是用萝卜砸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砸伤你了？”

　　“姑娘颇有练武的潜能”他似笑非笑地答道。

　　他这答非所问的回答让我有点汗颜，拐着弯儿说人呢。

　　我呵呵两声后赶紧转移话题，“我晕了多久了？”

　　“不长，就一会儿，只是姑娘为何见到我会晕倒？”

　　我单手抚额，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之所以晕倒是因为我昨晚听了一个六岁小朋友说的恐怖故事，今天被他的一袭白衣吓到了。这个原因我说不出口。

　　“那个……我身体不太好……”

　　“哦……这样啊……那姑娘刚才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惊吓？还说什么‘小白’‘女王’‘路人甲’‘报仇’？”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索魂林里面明明没有阳光，我却觉得他笑得很阳光很灿烂很像某些时候的瓜子……

　　这个怎么解释啊……

　　“那个……公子你怎么会只身一人在这索魂林中？” 师傅曾经教导我如若遇到难题，三十六计转话题为上策……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会不会因为我这个好学向上的徒弟而感动。

　　“姑娘又怎么会一人在这林中？”他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抛向了我。

　　“我回去必须经过这个林子，没办法”我耸耸肩，双手放开树干。

　　他似乎有些吃惊，眼眸中波澜一闪，“听闻玄机子莫颜隐世于索魂林中，不知姑娘可否知晓？”

　　“你怎么会知道？”我更加吃惊了，六年来师父从未离开过，外界是不可能知道他老人家藏身之处的。

　　他微微一笑：“是他亲口说的”

　　我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波澜却尽显真诚，清澈的如一溪清泉。“师父对你说的？可是他六年来都没有离开出去过啊？”

　　“这么说来，姑娘是玄机子的徒弟了？”

　　我转过头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名义上我是他徒弟，但不会算卦，实际上我就是一个管家兼打杂兼厨师兼保姆”

　　“……”

　　我用食指抵着下巴，又想到了一个，“还兼端茶递水的丫头”

　　他轻轻地笑了两声，又问我：“姑娘何时拜在前辈门下的？”

　　“六年前”

　　“六年前……”他似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能否请姑娘带我去见前辈？”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后来每当我想到此，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李铎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是个陌生人，我竟然丝毫没有产生戒心，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

　　“你跟我来吧，不过师父肯不肯出手帮你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应该有听说过他老人家的脾气吧？”

　　“是有所闻。”他微微一笑，很帅气。然后走到我面前，很自然的顺手把散落在菜筐外的菜一一捡起来放入筐中。

　　“反正试一试，如果你马屁拍的正合他心意也是有机会的。”我撇撇嘴，重新背起我的菜筐抱起我的萝卜向前走去。说不定师父他就喜欢你这种小白脸啊。

　　我边走边问他：“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这里属于东南边陲，没有具体地名，远离大都，虽然属于天子土地，却不属于任何一个诸侯国管辖。深渊断崖和连绵山脉把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了，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味，想要进来，除非经过擎天崖别无他法，然而擎天崖名如其名，高耸入云，崖下便是万丈深渊。

　　“是不是除了那个极其狭窄的悬崖，就没有其他的通路了？”

　　“嗯，否则这里也就不会如此人烟稀少了。对了，说说你的感想吧，我只是远远看过但从未走过，很恐怖吗？”

　　“怎么说呢，你亲自走一次不就知道了，很难形容”

　　我摇摇头：“我想我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体验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他似乎有些吃惊。

　　我笑笑：“没有为什么。”

　　明明刚才我还把他当做冤魂怕得晕过去，现在却和他一边走着一边轻松地聊着，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瓜子以外的人说过这么多话了，明明是陌生人，却给我无比舒心的感觉，难道长得好看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侧过脸看他，些许光线透过重重枝叶若隐若现倾泻在他完美的轮廓上，煞是好看。

　　“我叫望月，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他似有一瞬间的顾忌，仅仅是一瞬间的犹豫，随后自然而然地吐出两个字，“李铎”

　　开诚布公并不适用于任何人，有时候一个名字就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所以用假名并不可耻，尤其是当双方身份不明敌友难分的时候。这点我懂，因为我正是如此实践的。

　　“夺？”即使是个假名字，也是挺怪异的啊。

　　他捡起一根枯木干，在铺满枯叶地上比划着‘铎’字。

　　我点点头，又问他：“李公子找我师父是想知道什么事呢？”

　　“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他说的很轻松，很随意，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我不禁转头望向他，他波澜不惊的面色让我心中微微一颤，

　　他继续说道：“我小的时候中了一种毒，估计时间不多了吧。”

　　“啊？”我不禁有些奇怪。李铎看上去细皮嫩肉风度翩翩，和我臆想中中毒之人的恐怖形象相差甚远。

　　他好像读懂了我心中所想，说道：“天下毒物不可计数，中毒之人的症状也随之而变”，他稍许低下头看着我，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难道这点常识你不懂？”

　　我汗……被鄙视了……

　　心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他说他中毒了快要死了，而是因为他说话的口吻：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又或者他早已对死再熟悉不过了，又或者他并不抗拒死亡……曾今的我是不是也是这样谈论死亡的呢？

　　“怎么呢？”李铎发现了我神情的异样。

　　“没事……”

　　他笑笑，：“我还是觉得‘索魂林’的名字没有‘小白林’这个名字好”

　　“呃？”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小白林’这个名字是我取的。”他顽皮地一笑，“八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候”

　　“……”这么说来，刚才我的失态他完全知晓了，汗……八年前啊……突然我想到一件很惊悚的事情，李铎年龄到底是多大啊，感觉他和师父关系很近，难道和师父同辈？难道他和我一样，外貌和年龄不相干……

　　“那个，请问李公子您年龄多大？”我都开始用敬语‘您’了，而且还把这字咬得很重。

　　他抿抿嘴，看着我说：“心理年龄和玄机子的实际年龄一样，实际年龄和你看上去的年龄一样。”

　　“……”

　　脑袋有些绕，还没等我绕过来，一片阳光在我不远的前方化开了。“前面就到了……”

　　在一片阳光中，我们穿过了索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