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之惜我往昔》惜筱虞

7、七：秉烛夜谈，同赏灯莲

　　她并不理会我的惊讶，径自拢了发髻自言自语道：“何苦来哉？”而后忽然回头笑着问我：“我烧了这信，你不生气吗？”我立起身来，并不去看她，努力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愤怒：“既然信已送到，奴婢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这信，娘娘烧与不烧，自是与我无关！”我忽然不想再呆下去，并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心里会如此的不是滋味，她们之间的情义与恩怨何时已让我如此挂心？还是我只是想要看到她读完信的反应，狂喜·平静亦或哀伤？乌麟对她的心我已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我只是想要通过她来了解他们之间的更多，她们的爱是不是真的坚如磐石，不管时世如何变幻而毫无转移呢？可是她却把信烧了……我忽然感觉到危险了，为什么我要去确定她们之间的感情，我想要做什么？我闭起眼睛，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拳，蹲下身来行礼准备离去。她静静地看着我一瞬息的变化，却并没有要我告退的意思，她拉着我的手坐下，盯着我的双眼，没有任何的疑虑与闪躲，一字一句坚定的对我说：“乌麟并不是真的爱我，我也没有爱过他，你不必想要通过这封信来了解我们之间的什么，只要你真心待他，他终究是你的！”我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凌厉，便什么都听不见了，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脸已是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心思被人窥破，还是因为感情被人识出。我恍恍惚惚看着她在灯下那张平静如水却又纯美无瑕的脸，忽然清醒过来脱口而出道：“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我听得她轻笑：“你又何必掩饰什么呢，如你这般洒脱的性子，现在却又这般扭捏作态，真是叫我失望了。”我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往日的波澜不惊早已被他的一番话搅得混乱不堪，却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底下头来等她的后话！

　　她开始缓缓地道：“我与他自小相识，表面上看，我们俩青梅竹马，倒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其实乌麟他并不了解对我的感情，他只知道我是别人口中与他最过般配的人。我是个孤傲的人，孤傲的女子往往喜欢能征服自己的人，可是他不能，他对我敬畏有加，从未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每一次的争吵，不管谁对谁错总是他第一个跟我道歉！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瞧我一眼，只会默默的把需要带到我的身边，他对我像对他的阿玛那样尊敬，却以为那便是爱。可是我却是清楚的狠，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和他相敬如宾的人，而是一个真真正正能让他挂心，能要他呵护有加却又不会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她忽然转身盯着我的眼睛道：“而你，自打我看你第一眼，听到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宫女而得罪宫里最为嚣张跋扈的公主时，便已经认定，你终究会是那个让他欲罢不能的人。他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骨子里却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他幼时额娘便去了，与家里的兄弟姊妹比他终究是个无人问津的，他渴望多一点关怀又碍于男子汉的气概而不便表露，我只不过对他多了点关心，他便念念不忘，说到底他爱的也不是我，倒是我的那些关心罢了！”

　　听到此我不禁悚然了，她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居然连乌麟的性格都了如指掌。听她娓娓道来，我倒是找不出一句用来反驳的话语！想来在这深宫里也鲜有敌手！我真是不想再在此多呆一秒钟，仿佛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让我浑身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叮了般不自在！遂不想再听她说下去，逃也似的告退了！

　　只是打那以后心似乎再也不能平静，整日的做事便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很少出得宫门免得在与她遇上，未免尴尬！只是这几日宫里张灯结彩庆贺大阿哥生辰，我这里也是闲不住的，等到大阿哥生辰那天，又陪着太皇太后随后宫的各位妃嫔闹了一会子，看了一晌午的戏。好容易等到夜幕降临，不知又是谁提议要去城楼边看烟火，毕竟是皇上大阿哥的生辰，宫外也是张灯结彩，紫禁城外的烟火早已是漫天绚烂！只是已经站了一天的我听到这时早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再看下去我这身子也散架了！可是听得太皇太后道：“我这会子也乏了，就由芸儿陪着回了，你们呢，好好的玩吧！我这个老太婆在这里，你们也不尽兴不是！”说完我便扶了她往慈宁宫走去！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声音：“恭送太皇太后!”我也和身后的人一样松了一口气！

　　走到人烟稀少处，太皇太后停下脚步对我说：“丫头啊！你不用跟着回了，要沉因跟着就好，你自个去那莲池旁，陪一陪静丫头，今个也是她的生辰！我瞧着你们俩还合得来。哎！还不知道她伤心到什么劲了呢！”我领旨往荷花池旁赶去，太皇太后口中的静儿，便是那日假扮宫女和公主动武的贵人，她本是科尔沁草原的格格，是太皇太后的内亲，打小便进宫陪在皇上身边！也是生的天不怕地不拍的性子，自打那日相识，她便时不时的到慈宁宫与我絮叨一会子，切磋一会子，日子到也没那么难熬的！

　　我近的池旁，便听得一阵悦耳的歌声传了出来，只听她唱到：

　　南朝靡音散，北疆铿锵来。□□花落秦淮畔，草原尽头马儿走！风不起，难忆这般堂皇富丽天！衾太寒，不舍那牛羊群里日光暖！梦不待泪痕干，绿柳红栏眼望穿！

　　我听得她唱的凄苦，不觉也是悲从中来。她还在想念家乡，想念亲人。却不想，这绿柳红栏杆！

　　我在她背后站定，看她把那一盏盏莲花灯放入池内，此刻她却变得那般楚楚可怜，那华丽的衣衫太过肥大，仿佛她随时都有可能脱了那束缚，永远的远离这紫禁城而去！我扳过她的肩头，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我帮她抹去眼泪，在栏杆旁站定，盯着那随水而去的一盏盏灯火!我并不看她，却许出了我一生中第一个太过沉重的承诺：“放心吧！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她也不看我，紧紧的瞪着水面，如梦魇般的说道：“我相信你！姐姐！”我听她叫我姐姐，忽然感到千头万绪，一瞬间，家的概念变得是如此的清晰，却又如此的模糊！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哈哈哈哈，好一个姐妹情深啊！真是令本王感动啊！”听得此声，我们同时回头，却发现，树影里早已立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