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云之惜我往昔》惜筱虞

19、轻梦若离，飞花如漆（四）

　　我闭上眼睛，回忆当日的情景，我从皇上手中夺下酒杯，那年遐龄并不显惊诧，只微笑着招手要我过去，我看着他，脚步便不由自主，仿佛他有一种魔力，要我唯命是从，他伸展五指，翘起中指道：“姑娘可是对在下的指甲感兴趣？那你便好好看看，这指甲它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说完，他的中指便滑过我的鼻尖往上，几乎已经贴着我的眼睛，我后退一步，忽然觉得眼睛变得模糊许多，我摇摇脑袋，看着他仍未放下的手指，只好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那指甲较其余四指光滑，坚硬，让人一看便知这分明是假的却又说不出假在哪里，仿佛它天生便是长在手指上，我不禁轻轻扶了上去，却听得身后的皇上轻斥道：“放肆！怎可对先生如此无礼，还不退下！”我分明听出他语气里绝无半点责怪之意，倒是暗含的担忧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只是手已无法停下，刚触到他的指甲，便有一股凉意直入骨髓，这指甲乃是寒冰铸成，怎么可能藏什么毒，那么他又能忍受，我默默退到皇上身边行礼道：“芸儿鲁莽！望先生见谅！”他含笑道：“姑娘心思缜密，哪里会有什么错，怎会有责怪的道理，在下早年身患重疾，家父遍寻名医，却都只道回天乏术，那日便遇着一疯癫乞丐因偷了店家的馒头，被店里的伙计追打，家父不忍便替他付了这饭钱，又给了他几两银子，只叫他谋个事好过活自己，他却不肯离去，只道若家父带他回去定能得一珍宝，家父当时只想这乞丐真是好不知羞，想要来家混饭大可不必耍出此等手段，遂想要拂袖而去，只因忽而想起我在下的病，心想这行善积德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便带了他回去，孰料他一进家门便直奔我的床前而去，把那些个医师都哄赶了出去，嘴里也只管骂道：“无良蠢货，猪狗不如！”家母见忽然间闯进一乞丐，又赶走了所有的医生，便痛哭着去找家父！当他们慌慌张张的赶来时，你们猜怎么着！”说完他便一笑，结束了这话，我们听得半天，都已好奇怎可令他半路的停下，早已有人拱手道：“先生快讲，这疯癫乞丐，可是忍不住饥饿，把你那手指给吞了吧？”四周一阵哄笑，那年遐龄也忍不住笑道：“那乞丐吃也是要吃你这滑嘴油舌的，怎会吃我的手指。”又是一阵哄笑，年遐龄道：“家父家母赶到之时，我的病早已好了大半，直嚷嚷着要东西吃，再看那乞丐，哪里还有什么踪影啊！家父家母只道遇到了神仙，遂在祠堂里为他立了牌位，每天的供奉，打那以后，我这指甲便慢慢的长成这样，外人摸上去寒如冰，只是我自己却察觉不到有半点异样！”
　　我和皇上对望一眼，这是真是假自是另当别论的，方才是我多虑了才是真的。那边早已有随同而来的人叫嚷着去龙子湖游船看烟花了，我想着裕亲王和珠儿，便想要告退，便见杨起隆直瞅着我说：“姑娘不随你家公子去，小心他被歹人盯上了，你可拿什么向你家老爷交代啊！”我脸一红便嘟囔道：“又不是我要他出来的，要我交代什么啊！”便听得皇上道：“先生说的对，难得出来一次，又是上元节，你也无去处，不如就跟了我们去看看！”说完，也不等我答话，便陪了一行人下楼去了，我也只好跟了他们下楼，到二楼时，哪里还有裕亲王跟珠儿的踪影，方才我们选的座位刚好在西北的角落里，对二楼的每一人一物一景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有屏风遮挡，外面的人却看不到我们，我当时还光想着这醉鬼王爷的细心还真是难得啊，如今屏风已撤，连人都不见了踪影，还好他知道珠儿的身份，在加上珠儿的武功，倒还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我便怏怏的下楼去了！
　　夜晚的龙子河比白天多了许多风情，微醺的轻风吹得人暖洋洋的，看情侣们携手登舟，耳鬓厮磨，笑意嫣然，举杯低吟！看落寞女子斜倚船头，抱膝长叹，这一种风情便是连她脚下的河水都忍不住悸动，想要匀得她精致妆奁里的一抹残脂啦！
　　我们登舟之时，便见许多的雅士文人，早已立于舟头，挥毫作曲，自有伶人接了去，调了琵琶，便敛眉低头，含笑吟了去！我入得舱内，在皇上身边站定，奉茶端水，自有舟中的丫头女仆伺候。听他们指点江山，议论时事，未免不提到祖父，我便心头一震，立时便觉得这舱内太过闷热，遂悄悄出来，立在船头，看那漫天只为一时绚烂而耗尽一世而无怨无悔的烟花！突然眼前红灯一闪，便见一艘小艇插身而过，船头有佳人，自然少不了才子陪伴！我不禁暗暗笑道：“这裕亲王虽非才子，却也配得上珠儿这绝代佳人了！”方才他们的轻舟过处，早已有闲人惊叹了！我瞧着珠儿换上女装略带娇羞的笑脸，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男装，便急忙扭过身去生怕扰了这如梦的画卷！
　　只是忽然觉得体力不支，有船上的小姑娘见我扶额皱眉，便急急的跑过来道：“公子可是累了，还是会舱里好生歇着吧！”我点点头，任由她扶了我往舱里走去！
　　轻纱帐，软熏香！她轻柔的在我耳边说：“公子歇着吧！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搅的！”便见影影绰绰的烛光里她含笑的双眼，我想要点头回礼，却发现自己什么力气都没了，只好眨眼一笑，便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