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门》汤命

2、张家小村遇贵客1、

　　天○二年流水村

　　“一、二、一、二。”

　　“一、二、一、二。”

　　中气十足的喊声在村外的小林子里传来。十几个人站成三排，正在林子里撒着热血，撒着撒着太阳就足了起来，旁边一小抹灰色的身影正无聊的蹲在地上，玩着泥巴。

　　“一、二、一、二。”

　　虽然声音又大又吵，小身影玩笑泥巴的兴致却没有被打扰。她手里捏着一个小人，再捏了一把小剑，忽然笑嘻嘻的就朝着树背后扔了过去。

　　“哎哟。，”小影子跳出来：“你干什么！”

　　灰色人影大笑：“哈哈，谁让你老偷看。”

　　“你才偷看呢。”那人愤恨的走进：“咦，你是？”

　　灰色人影抬了个头，露出大大的眼睛朝她眨巴眨巴。

　　男孩子？女孩子？他绕了绕头道：“你谁家的，怎么在这里玩泥巴？”

　　大眼睛影梳了一个道冠似的发髻，抬头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他倒是五官长的让人喜欢，就是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她笑：“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哼”他冷哼一声眼光却瞟向正在扎着马步的人群。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整天赖着大家的那个想学功夫的小鬼吧。”

　　“谁，谁是小鬼啊，你才是小鬼呢，你比我矮多了。”

　　大眼睛不屑的瞟了他一眼：“真幼稚。”

　　“你说什么——。”一听来气了，气的伸手就把泥巴房子泥巴人泥巴宝剑弄成一团，变成了泥巴沙子道：“只有幼稚的小鬼才玩泥巴沙子。”

　　大眼睛气红了脸，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果然个子也只到他下巴这里。他有点得意的笑了：“你看—— 诶。”

　　一个踉跄，他跌了个狗吃屎。好家伙，会功夫的。他气的卷起袖子：“流水村还没人敢这样惹我呢。”说这，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扑倒了大眼睛。两小孩你来我往在沙坑了滚了好几圈，你一拳我一脚打的是不可开交，奇怪的是明明身子长的孩子力气大块头也大，却怎么也治不住小个子的孩子。

　　“胡闹——。”突然雷打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两人都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回过头来看。身影像形成了一片树荫一样照着他二人，手一伸就瞬间把二人给从地上扶了起来，反倒他俩只觉得清风拂面，像在云端滚了一圈，倒不像是被人扶了一把。大个子望向来人的神情有些崇拜，还有些尊敬，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打扰的他现在反而壮开了胆似的，他急迫的喊了声。

　　“齐大叔，我是村口南十二的三瑞子，我也想跟你学功夫。”

　　男子逆着阳光无奈的笑了笑，正是刚搬来流水村不久的齐氏一家，正受了村长的委托在教导村里的壮丁们简单的训练和防身之术。大眼睛转了转眼珠，扑哧一声的笑出来：“爹，这人真是成何体统，明知道你不教弱冠以下的孩子，还每天来这里偷看。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弄欺负我的泥巴。”

　　男子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语带三分训斥三分疼爱的道：“其言，你一个姑娘家跟哥哥打在一起那才叫成何体统，还不快和人家道歉，你又没分寸了。”
　　大眼睛转了转，看向三瑞子，她俩边脸蛋红扑扑的嫩的像出水一样，嘴巴似笑非笑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

　　女孩子？三瑞子一惊，刚刚竟然和一个女孩子差点打起来了，他两手直摇摆道：
　　“不不不，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其言抱着自家爹爹的小腿肚，一眨一眨好玩似的看着张瑞，齐大叔拍了拍孩子的头说到：“三瑞子，你还太小，不能参加村里的训练，这是我家的女儿，其言，今年也九岁了。是调皮了一点，你可以没事来这里陪她玩玩沙子。”

　　那就是默许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偷看”了？张瑞心下一喜，又看其言机灵可爱的样子，开心的道：“谢谢齐大叔，我这做哥哥的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捂嘴偷笑的其言哧哧的在手指缝里发出声响：“你倒是会说话，那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多计较了。”等齐大叔一走开，两小孩本都是调皮性子，立马张牙舞爪的凑到一起去了。

　　“你是女孩子啊。”三瑞子抽了抽其言的发髻：“怎么做着男孩子的打扮啊？我从没有见过女孩子穿这样破烂的衣服，她们都从小就爱美，没点大事就爱哭。”

　　“我爹娘喜欢给我这样扮，我也喜欢。这样方便，女孩子的裙啊纱啊的多麻烦。”其言眨眨大眼睛，很是灵动。

　　其言做着男孩打扮，让本不太喜欢和女孩子凑到一起玩的三瑞子没了心防，打打闹闹好不痛快。“看招——。”其言仗着父亲教过的拳脚功夫冷不丁的就能把三瑞子失了平衡给打趴下，三瑞子但凡以后是见她出招连忙扭头就跑。

　　“卑——鄙，卑鄙，你仗着学了功夫来，我要是学了，才不会输给你。”三瑞子落荒而逃边跑边说。其言一跃就跳到了三瑞子身上，一下把他压在身下，抓着他的鼻子说道：“那你可要好好学习了，没事多来看看我爹教学也是可以学到很多的。”

　　于是在无聊的时候，三瑞子就来跟其言一起玩堆沙子，偶尔看着村里的大人怎么扎马步，他就有样学样的在边上模仿。

　　“啊——还有多久——我不行了。”痛苦吼声低沉而来。

　　他人倒是很机灵，学的有模有样，其言一边捏着小人一边看着他的马步道：“还早呢还早呢。”

　　“我真的不行了，你看我的腿啊——。”三瑞子边颤抖着脚边低吼着。
　　其言瞄了一眼，又堆起一个小人道：“过去就好了，过去就好了。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槛啊。”

　　三瑞子就要两眼一晕，他奋力朝天空一喊：“你——。你这小魔星你给我记着。”

　　※※※

　　天○五年

　　一日，天气清朗，碧空中飘着大快朵的白云。天色似画。村口二愣子远远观望，忽见一群汉子肩架板凳挑着一圆滚滚的东西远远而来大喜，瞧着楼打着鼓就往村里跑。

　　他吼着嗓子道：快来看快来来，齐家大哥今儿又打了一头大山猪喽。

　　其后，各房乡邻纷纷齐聚路边，不一会儿路旁就围满了流水村的村民。人人肩并着肩脚挨着脚。好不容易抢到前排的大姑娘裙下忽然就一凉，低头一看。不知那家的孩子就咻的一声往前挤去，

　　她瞧见那孩子红彤彤的侧脸，不由得大怒吼道：三瑞子。三瑞子也不听，径自就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不一会儿，远方人影便渐渐变得清晰可见起来。那带头器宇不凡的身影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只有三瑞子死死盯着带头人左肩上挂着的素色小人影。

　　二愣子敲了一圈的锣又绕回旁边来，一笑让干瘦的脸庞多添了几道褶皱，他道：“齐大哥，真是多亏了你让咱们村这几年来过的是越来越滋润了。”一旁的村姑村嫂们也纷纷符合。

　　带头男子只是微微点头道：“这几年多亏乡邻们接济我齐家，只是举手之劳，以后万不得如此兴师动众了。”

　　三瑞子扬着头看着光晕在男子发梢散开，像是下定决心似了的说的说：“齐大叔，下次你一定要带我去打山猪。”说完面有不满的朝男子左肩望去。

　　那男子左肩上挂着一个十一、二岁大模样的小男孩，两个嘎鸡窝撑在左肩处两手交叉的扶着男子的盔甲。衣着虽然破烂，神情却是一派潇洒自若的样子，从上往下的朝三瑞子看了一眼，脸上一抹嘲讽似的微笑。

　　三瑞子不看还好一看就更气了，指着小姑娘就道：“为什么其言一个丫头片子就能去。”小丫头片子其言听到三瑞子的话，忽撑起双手，两脚从坐往右那么一绕，双腿就绕到三瑞子眼前，屁股一挨就变成了坐姿。

　　她也没说什么就是揽着自家父亲的脖子就这么高傲的看着他。张瑞气的直跺脚，乡亲们打趣的说：看来这次其言和张瑞是真的吵架了，那是替流水村做了一件大好事，两个小魔王不凑在一起，全村都要谢天谢地了。

　　齐大叔拍拍他的小肩膀说道：“好，下次大叔一定带你去。”三瑞子这才缓过些脸色，仍是心有不甘的看着其言。众人便在你一言其言一语的相簇之下，往村内走去。

　　是夜，在村长家前较为宽旷的空地上搭起了木架烤起了乳猪，各家各户都把自家的凳子搭在一起，恍如过节一般。女人们唱着山歌嘹亮，男人们喝酒划拳豪爽，孩子们你追我跑到处张扬。流水村在欢声笑语中显得格外的温馨。

　　“诶？依朵，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呀？”

　　叫依朵的女孩子看了她们两眼，有些不耐烦的问：“三瑞子呢，你们可有看到他？”

　　姑娘们摇了摇头，一个人推了一下旁边的人影：“小花你刚不是有看到他么。”

　　那小花笑道：“是啊，我想找他过来玩，谁知道他理也不理我就往后跑去，我见有人跟他一起，好像是齐大叔家的其言，但是他俩刚吵过架，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依朵冷哼了一声：“他俩跑哪去了，我看看去。我就说，她们会吵架？哼。”

　　小花颤颤的说：“我不确定，好像是村口旁的流水溪边去了。”

　　依朵一跺脚：“那么晚跑去那么暗的地儿，平时叫他带我去村口玩都不许，哼！”

　　小姑娘们看来依朵愤然离去的背影，全都迷迷糊糊。

　　张瑞喷嚏打个不停，其言笑嘻嘻的坐在旁边指着她笑他道：“好哦，一定又有姑娘在说你坏话了。你这次又惹的谁家的姑娘伤心了，是南七家的小花，还是北十一家的媛媛？”

　　张瑞没好气的瞪她：“都不是，是西一家的依朵，最近缠我缠的紧，还软硬都不吃，烦死我也。你快想个法子帮我打发了去吧。”

　　其言哈哈大笑道：“你有福气却不享，依朵可是个美人胚子啊，你还敢嫌弃。”

　　张瑞抓过她在胸前拍掌的手，表情严肃：“我和她一起玩，不和你一起玩，你也一点不介意是不是。”

　　其言刚想说是啊，一瞧张瑞的怒气冲天的样子和闪着光的眼眸，心里一颤，说：“没你一起疯，那我多无聊啊。你也知道，我又没什么朋友。”

　　张瑞缓了脸色，突然笑道：“还好你不是无情的人，要不这三年我白陪你玩了。”

　　其言心下颤颤，呵呵的傻笑两声。忽而听见急速奔来的脚步声，和张瑞对看一眼，两人迅速的往树上一爬，果然是依朵寻他而来。大约是在黑兮兮一片的溪水边也不好多做停留，她不停的跺着脚寻了大圈才放弃的跑回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