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龙庭》李维维

14、十四章

　　凌傲尘很记仇。
　　不要得罪她，否则会死得很惨。
　　用南瑾的话来说，这不是众所周知，这是常识！
　　王婷揉了揉眉心，她并不知道凌傲尘的心思，却知道既然已经跟沈慕飞打了照面，不去招呼一下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她询问凌傲尘的意思，凌傲尘脑子里已经冒出几百个整治沈慕飞的鬼主意，自然是很乐意过去的。
　　沈慕飞也是吃准了王婷八面玲珑的性子，料定她必然会下来，所以一直等在客栈里，已经在一楼的大堂靠窗处稍作休息。桌边站着木仲，其他人似乎去收拾房间了。
　　王婷低声对凌傲尘道了声：“切勿多言。”凌傲尘是精明人，自然明白。二人径直走到桌边，凌傲尘毫不客气地坐下。桌上摆着三杯茶，看放的位置，自是招待她们二人。也不客气，即便已在对门酒楼灌了大半天茶水，但便宜是一定要捡的，尤其是看不顺眼的人给的便宜。
　　凌傲尘一身火红的衣裳，妩媚张扬，一进客栈沈慕飞就注意到她了。如今坐到跟前，再细细打量，发现这女子果然姿色过人。她张扬张扬得恰到好处，不突兀不做作，似乎浑然天成，让人觉得她天生就该是这般。
　　沈慕飞跟王婷问过好，转向凌傲尘：“这位是……”
　　“小女子凌傲尘。”未等王婷开口，凌傲尘便抢先回答了，而后媚眼一挑，捏着杯子的手半遮半掩着脸庞。指尖鲜红的蔻丹硬着雪白的肌肤，如火般浓烈，流连在唇边，勾起的唇角风情无限，“承蒙江湖英雄看得起，给了小女子一个‘媚娘’的称呼，沈门主，幸会。”
　　沈慕飞心下一惊，当下脱口而出：“蜀中毒仙子，媚娘！”
　　凌傲尘撩了下垂在脸侧的发丝，放下茶盏，嘴角一挑：“原来小女子的名气这么大，竟得沈门主青眼相识，三生荣幸。”
　　在她撩动发丝的时候，有无形的雾气从她之间扩散，消失在空气里。
　　沈慕飞客气地见礼，道：“未曾想会在这穷乡僻壤，遇上大名鼎鼎的毒娘子，倒是在下失礼，望姑娘见谅。”
　　凌傲尘仍旧勾着嘴角：“无妨，沈门主言重了。”
　　沈慕飞转向王婷：“不知王姑娘为何会与凌姑娘在一起？”
　　“这事并不重要，沈门主，在下想提醒门主一句。”王婷脸上尽是无奈，看了看面色不改的凌傲尘，才对沈慕飞道，“门主还是尽早回房，去沐浴更衣的好。”
　　沈慕飞面露疑惑，刚想开口，突然脸色大变。放在桌上的手一下子攥成拳，额上的青筋接二连三地蹦出来，额角似乎还有汗水。木仲疑惑地看着自家门主，赶紧上前低声问道：“门主怎么了？”
　　沈慕飞咬着牙摇摇头，眼睛却是看向凌傲尘，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毒仙子，果然、名、不、虚、传。”
　　凌傲尘笑意更深：“沈门主谬赞。”
　　“王姑娘，失陪。”
　　看到沈慕飞有些仓皇的背影和紧随其后的木仲，王婷无奈地摇摇头。
　　凌傲尘冷哼一声：“连我下毒也未察觉，亏得他还是龙庭门的大当家，也不过如此。”
　　王婷摇头：“凌姐姐未曾跟沈慕飞打过交道，不了解此人不可妄下断言。能在我手下过的了几招还伤了我的人，这江湖上并不多见，方才被你得逞，多半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况且凌姐姐下毒的功夫的确见长，单单撩一下头发就把毒药投到了人家身上。”
　　凌傲尘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所谓地道：“高深什么，下毒人惯用的伎俩，他未察觉，是因为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色欲熏心，活该！”说着看过来，“倒是你，既然知道我下毒，为何不劝阻？你平常不是最不喜欢身边的人惹麻烦么？”
　　王婷失笑：“我知道凌姐姐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付一个人，定是沈慕飞做过什么让姐姐不满之事，姐姐出口恶气也是应该。况且凌姐姐方才的药不会要人命，也便作罢。想毕沈门主，应该是个宽宏大量之人，不会跟姐姐计较。”
　　凌傲尘扭头，哼。

　　沈慕飞回到房中，立刻让木仲吩咐客栈的人抬来浴桶和热水到房间。他将人遣散后，管好房门，解开身上的衣服，果然看到身上大片大片的红疹，密密麻麻瘆人得紧。他也不懊恼，只是奇怪。
　　想一想，自己这是初次见到凌傲尘，应该没有得罪过她。而那女子也不像鲁莽之辈，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寻自己晦气；以王婷的性子，更不会指使凌傲尘做这等事，否则方才不会提醒自己中毒之事。
　　如此一圈转下来，只能说明事情跟王婷有关。
　　再怎么想也没有头绪，怕只能当面问清楚。
　　沈慕飞沐浴完后，木仲拿着瓶药膏过来，说是王姑娘嘱咐的。
　　木仲不满之极，这人在咒自家门主不安好。
　　可是当沈慕飞将衣裳脱了，让自个儿给他上药时，木仲呆了半晌。
　　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门主你难道不服滇南的水土！
　　沈慕飞哭笑不得。
　　当天晚上，沈慕飞做东在对门的酒楼请至尊阁众人吃饭。
　　南瑾初闻是沈慕飞请客，道了声不认识的家伙不去，被凌傲尘一个眼神瞪回去，淡淡道：“不去也行，今后三天你的饭都喂给我枣红马。”
　　南瑾不服，却听凌傲尘冷笑：“你今儿要是敢不去，我说到做到。”
　　南瑾不语了，想开口反驳的萍儿也消停了。
　　还是去吧，起码去了之后不会死是吧？
　　一顿饭倒也和和气气，吃了一个多时辰，从夕阳向晚吃到月上枝头。
　　就是沈慕飞没吃几口，南瑾的筷子老夹不到菜，萍儿被凌傲尘使唤着布菜，手都快累断了。凌傲尘和王婷碗里的菜堆得跟小山似的，偏偏王婷胃口不大，只吃了几口；偏偏凌傲尘细嚼慢咽，剩了一大半。
　　南瑾想抽人，奈何打不过。
　　萍儿想揍人，奈何打不过。

　　吃过晚饭，众人各自散去。南瑾和萍儿蹭地蹿回客栈去找吃食，木仲早被沈慕飞赶回去用饭了。
　　凌傲尘客气地、王婷和凌傲尘一道回客栈。
　　凌傲尘客气地跟沈慕飞道谢，嘱咐王婷早些休息后，径自回房。
　　这时辰已经没人了，大堂里只剩下王婷和沈慕飞。
　　沈慕飞苦笑。
　　王婷无奈地道：“凌姐姐并非刻意刁难，她知道你我打过交道，以为门主欺负了我，还望沈门主宽宏大量，莫要放在心上。婷儿在此，替凌姐姐陪个不是。”
　　沈慕飞捏捏眉心，摇头道：“王姑娘言重，在下自知可能无意中得罪过凌姑娘，凌姑娘这样小小的报复倒也无伤大雅。在下已经很知足，也很放心。”说着抬头看向王婷，对着疑惑地人轻声道，“你身边有如此关心你的人在，我很是安心。”
　　王婷怔忪，片刻便反应过来，扭过头低声道：“沈门主说笑了。”
　　沈慕飞深知点到为止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王婷绕过沈慕飞走到桌边坐下，扭头望着窗外夜色发呆。
　　沈慕飞疑惑：“姑娘不去休息？”
　　王婷点头：“嗯，沈门主不必管我，请自便。”
　　沈慕飞止住上楼的脚步，也走到桌边坐下。王婷一怔，却也不说话了。
　　伶俐的店小二赶紧上了壶茶，也不来打扰了。
　　风过大堂，却带不起半点声响，世间安静的，仿佛只剩下此际的两人。
　　很久以后，沈慕飞确实是想过的，世间若是在那一刻静止，他也心甘情愿。他不是龙庭门的大当家，不想所谓的江湖天下，只是这草野间再普通不过的男子，守着心爱的女子，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这一坐，就又是一个多时辰。中间的时候，店伙计来催过一次，说要打烊，被沈慕飞的银锭给推走了。沈慕飞看过去时，那女子竟还没有休息的意思。刚想去劝，却见那女子站起身来，对他道：“天色已晚，沈门主早些休息。婷儿尚有要事在身，多谢门主关心，失陪。”
　　言罢，径自朝客栈门口走去。沈慕飞本打算跟出去的，却听那女子道：“门主请止步，世上的筵席，始终要散的。”
　　沈慕飞僵立在原地很久，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
　　沈慕飞到不担心王婷的安危，只是单纯地想陪着她，可如此明白的拒绝，如何去跟？这一切，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时值子夜，空旷的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她一个弱女子着一身白衣，缓缓慢慢地走着，倒像是半夜出来游街的鬼魂。
　　凉月如水。
　　人便是这样，安静下来后，想的就多了。
　　最初跟沈慕飞相遇，是受魔宫的算计，想让他们自伤残杀，却不料双方都是聪明人，并未中计。她不知道沈慕飞为何会缠上自己，但她明白已经不可能了。自打决定嫁给秦风，这世间其他男子的爱她再也无法接受。
　　不是因为爱秦风爱得深，而是因为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已经没有爱了。
　　不敢爱，不敢恨；爱不起，恨不起。胆小如斯。
　　王婷苦笑，这残存不知还剩几许的生命，谈不上爱这个字。
　　笃笃笃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王婷赶紧收敛心神，抬头向大街深处望去。
　　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匆忙的赶路？
　　很快，一人一骑就已到了出现在街头。马跑得飞快，直冲王婷而来。错身而过的瞬间，王婷诧然回首。而那骑马之人已经狠狠勒住了马，白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在午夜的街道上突兀又刺耳。
　　男子转身，嘴角缓缓勾起。冷月之下白马之上，如天神降临。
　　王婷怔怔地看着他：“逸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