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兄弟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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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父女俩道别后，他举步踏进大门，按照记忆里的走到池塘所在的庭院里。一开始他还想着要找人问之前他用的具体是哪一个房间，结果走近了以后发现完全没这个必要。
女装男生盯着木质拉门上贴着的写有“阿明专用房间”几个大字，后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形的纸条，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将它整张扯下来的冲动。算了，反正撕了那个自来熟大少爷肯定还会再贴的。
进房间铺开宣纸，他提着笔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回到门口，一抬手撕掉了纸条末尾画有心形的部分，这才稍微满意了些，开始进入作画的状态。
他全神贯注地画了许久，连一身剑道服的某人溜进来，还将原本敞开的门拉上都没注意。直到忽然闻见一种淡淡的清爽气味才带着疑问一抬头，看到某大少爷正趴在矮桌边缘，见他看过来便出一个故作哀怨的表情，指着桌角被他撕下来揉成一团的心形控诉道，“阿明，你伤了我的心。”
牧野嘴角狠狠地一抽，差点没将手边的墨水罐扔过去。
“开玩笑的，别生气，”健太郎哈哈一笑，似乎从脱线儿童变回了爽朗青年，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叠起来的纸条，献宝一般地摆到桌上，“不过你看，我还很好地保存着你的笔迹哦。”
不就是自己昨天离开前留在桌上的写有“谢谢”的纸条嘛，有什么好稀罕的。女装男生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回纸上。
一身剑道服的男生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阿明，你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牧野无奈地放下笔看向他，“你擦了香水？”
“错，是止汗剂。”健太郎向面前人普及知识，然后补充说明，“这样你就不会困扰了。”
“困扰什么？”
“就是，你不会介意男生运动过后带着一身汗味什么的吗？”
“不会。”某人干脆地回答。都是男生，有什么好介意的。
“诶？”健太郎看起来颇为惊讶，随后却又释然，“好吧，但至少这个味道比较好一点吧。”
牧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想着自己是不是也需要用止汗剂什么的，但又觉得自己虽然一直穿着外套但不用剧烈运动所以也不会大量出汗。
“阿明，今天画得怎么样？还需要什么吗？”健太郎提问，但不等牧野回答，两人就听到了手指扣在木门上的声音。
“大哥，你在里面吗？伊藤教官让我转告说休息时间到了，该开始训练了。”
“啊啊知道了”健太郎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站起来正要道别，却看到桌边的人瞪大了一双石榴红的眼眸，脸上是又惊讶又困惑还有点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田君？”
“什么？”健太郎反射性地应了一声，看到对方飞快地扑过去拉开门，压根就没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才意识到他叫的不是自己。
门外的男生穿着网球部的运动服，手里提着书包，显然刚结束了部活从学校回来。看到开门的人时他似乎并不太惊讶，只是一板一眼地打招呼，“牧野桑。”
“你、你好，”女装男生有些舌头打结，“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家住于此。”真田弦一郎言简意赅地答道。
“啊？”牧野不解道，“可是这里不是个培训基地吗？”
“最早五大家族联合办学教育族内子弟时就选定了我们家族的外宅，十年前决定招收族外学生，这一部分宅第也对外开放，内宅则继续用于宗室居住。”网球部副部长语气认真，用词标准，听起来活像是历史博物馆里某个宅第模型的标准解说。
果然古老的家族什么的就有宗家分家之分么？外宅开放后宗家不搬走是因为这里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真田住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就是宗家的人？他刚才称健太郎为“大哥”？他们俩是兄弟？性格也差太远了吧！真田举手投足倒是能对上大家族宗室子弟的身份，可健太郎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宗家大少爷...某人一边努力消化着新获得的信息一边暗中吐槽，一时间倒也顾不上紧张了，点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话音未落，牧野忽然领悟到了什么。这不久解释了桑原的古怪短信么，自己是无意间在这里找到了灵感，事先全然不知真田就住在此处，但现在就算这样跟他说明白，他估计也不会相信，--作画地点刚好是喜欢之人的住所，这种巧合怎么看都像是故意设计好的。
杉谷一彦误会自己主动传出流言就算了，这下连好友都要认为自己是那种心机深重不择手段的人了吗？
女装男生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表情瞬间变得灰暗起来。他微垂着头，没看到面前的男生深琥珀色的眼里划过一丝看不出是疑惑还是关切的光芒。
但对方的一句“你怎么了”未及出口就被打断了，健太郎不知何时挪到了牧野身边，动作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所以说我才不想这么快告诉阿明我的姓氏啊，你看气氛都冷掉了。”接着又变得循循善诱仿佛哄小孩一般，“看，我也没变成另一个人嘛，阿明还是叫我健太郎可好？”
牧野有些无语地“嗯”了声，心知他误会了自己的低落表现是因为得知了他的身份觉得高攀不起，但也不解释什么。
“话说没想到你会认识弦一郎，你们是同学？”
“是的。”这次回答的却是另一方，答完还补充了一句，“大哥，伊藤教官在等你。”
男生夸张地叹了口气，向外走去，经过门口站立的人身边时却停下步子，转身开玩笑似的朝女装男生飞吻，“画画加油，阿明，我待会儿再来查看进度哦~”
牧野一愣。刚才兄弟俩并肩站在一起，身高相差无几，眉目间也有六七分相像，偏偏一个严肃另一个活泼得有些过头，性格迥异到几乎相反，也怪不得自己会在哥哥安静的时候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怎么没联想到那个人。
真田并没有跟在其大哥后面道别，而是还站在原地，不甚自在地压了压帽檐，“牧野桑。”
女装男生抬头，便看到他皱了皱眉头，最后却是说了句“不打扰你作画了”。
牧野心中有些疑惑他的欲言而止，但又不知道怎么问，只客气道，“是我打扰了。”
“不，找到灵感就好，”黑发男生的表情看起来和缓了些，抬手示意了一下左侧，“我会在隔壁房间，你画完过来说一声，我送你回去。”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回去没问题的。”牧野诚恳地说。
真田却分毫不让，“我答应了胡狼。”
果然如此。牧野不再坚持，算是应下了，心中则是暗自苦笑。不过是完成任务罢了，自己又何必为难他。
暂且跟副部长道别，他回到桌前，情绪却已然受了影响，再也无法静下心来画画。他干脆放下毛笔，出了房间走到水塘边，低头看着水中畅游的鱼儿发呆。
其实自己有什么好埋怨的，不是很巧合地得到了多与那个人交谈相处的机会么。
他在池边站了许久，调整好心情，回房间将这两天的画稿梳理一遍，总结了经验后就开始收拾东西。踏出门外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过悄悄独自离开的想法，但还来不及考虑，就看到真田从一旁的房间里出来，彻底让那想法失去了可行性。
行至大门的时候某大哥从他们的身后赶上来，“阿明怎么就要走了？”
状态不佳，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牧野默答，表面上倒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健太郎看上去有些失望，紧盯着他发问，“明天再过来？”
女装男生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最后却还是点点头。不管如何，作品还是要完成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是沉默。第三次被这人送，牧野的感想心情与其说是紧张期待倒不如说是苦闷。决意不能再接近的人偏偏再一次扯上了关系，与他并肩行走，这半臂的距离，实际却像鸿沟一般将他们分割开来。
直到两人坐上了公共汽车，他才终于选了最保险的话题开口，“听桑原说，你们这次的比赛再次取得了胜利，恭喜。”
身侧高大的黑发男生好像愣了片刻才作出回应，“是的，谢谢。”
牧野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为这人没有说“不能松懈”之类的话而感到意外。“暑假将至，赛季快正式开始了吧？有什么计划么？”
“正选中单打选手的训练照常，双打...”男生突然在语句中间停顿了，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却是毫无预兆地叫了他的名字，“牧野桑——”
牧野惊讶地抬头看他，这时正赶上交通信号灯由黄转红，公共汽车猛地刹车，他跟其余乘客一起在惯性作用下向前倒去，身边的男生抓紧了拉绳，似乎是下意识地揽了他的肩膀一下，让他得以快速找回平衡，然后同样飞快地放开了。
挨着后背的温度，环绕肩头的触感，转瞬即逝，出现和消失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更真实的倒是那人琥珀色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关切，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
他的期望实在很低，以致于对方所表现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善意，都会让他惊讶又欣喜，反而越陷越深。
他勉强维持着表情如常，开口正要道谢，却被抢了先。
“抱歉。”真田习惯性地压下帽檐，看上去明显不太自在。
牧野一愣，接着莫名地觉得释然，摇了摇头，说了声“谢谢”。
经过这一遭，两人间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周围目睹了这一幕的乘客有几个露出善意而略带调侃的微笑，某副部长稍稍侧过脸，但耳尖应景地透出红色。
女装男生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感概于他的纯情表现，忽然就脱口而出，“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么？”接着他立即后悔万分，正苦苦思索该如何收回问题才不那么尴尬，却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有过，一个。”用词简洁，语气听上去也跟回答课上问题一般实事求是。
问问题的人一怔，再次脱口而出，“那现在呢？”这次他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但对方还是毫无隐瞒地答说“没有。”
正常情况下他该很自然地接上第三个问题，那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吗？但他当然不可能很自然地问出来，事实上，他根本不可能会这样问。
再度降临的沉默中，牧野眼神放空，试图说服自己刚才那一小段对话是幻觉，并没有实际发生过。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但自我催眠还未完成就被打断了，这次轮到真田提出问题，“牧野桑，你是怎么认识大哥的？”
“大哥？哦，你是指健太郎？”牧野还没完全适应这性格迥异的两人是亲兄弟的事实，“周末公开课的时候陪妹...家人过来，偶然间碰到，就认识了。”他想着小雪的身份解释起来颇为麻烦，就临时换了词汇。
副部长注意的地方显然不在此处，他停顿一下，然后忽然冒出一句“大哥一直很受欢迎”。
“你也不差。”某人几乎是反射性地应对，接着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瞬间涌起一股一头撞在扶手上的冲动。
我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熟悉的站台从窗户里划过，女装男生一惊，“啊，坐过站了...”
两人在目的地的下一站下车往回走，牧野觉得自己已经尴尬到麻木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站台。”
“不是你的错。”真田公正地评判道，“刚才是因为我说话才转移了注意力，抱歉。”
相互道过歉后又没了话题，纯白发色的男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所幸没过多久家里的大门就出现在视线里。他回身道谢，然后不知道第几次在这人面前落荒而逃。
当晚一整晚他都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看得小姨都疑惑担心起来。直到躺在床上，他还是忍不住不停地回想那人的话，猜测他说健太郎受欢迎的原因，猜测他跟前女友的相处，猜测他欲言又止的那次是不是想问关于流言的事，猜测他是不是从自己过于明显的种种表现里看出了什么...
临近午夜的时候他才终于醒悟过来，驱使着尚未彻底消失的理智，让自己停下无用的胡思乱想。
他觉得很累，心底隐秘的奢望仅仅因为几句含糊不清甚至算不上暧昧的话，就像野草般疯狂生长起来，无论怎么尝试都难以抑制。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兄弟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