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获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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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开始，牧野赶在前桌两人叫住自己之前出了教室，下楼后直接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去。与半个小时前相比，雨势略有减小，但等他买了午餐回到教学楼的时候，外套还是难免被淋湿了，水渍渗入衣料，冰冷地贴在肩膀处，但他并不在乎。
他不想回教室，也不愿去找阿遥和美咲她们，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去哪里吃午饭，略带迟疑地走上楼梯，结果一拐弯就迎面遇上了由佳和她的小团体。
金发女生像是压根没看见他，继续跟身边梳着墨蓝双马尾的女生说笑着，“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小雅？”
“就只有一个无聊的消息。”小雅朝女装男生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明显透出嘲讽，“某人动了芳心，意图挑战我们木头人一般的风纪委员长呢。”
琉璃“噗嗤”一笑，“真是，该说是自视甚高呢，还是自不量力呢？”
“哈，我看她倒是有能耐的很，”由佳轻哼一声，“开学之前就开始谋划了吧，一早做好了打算一步步接近目标。”
“我说她怎么突然就跟网球部正选们熟悉起来了，”小雅恍然大悟，“那不就是从认识了E组的那个转学生那时开始的嘛。”
牧野猛地停下了脚步。他原本以为无论听到什么，自己都能无视过去的，但她们竟是在暗示他与桑原交好是为了接近真田。
“不要太过分了，由佳。”男生回过头，石榴色的眼眸中有隐隐的怒火，“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耍这种小心思吗？”
由佳也扔掉了伪装的平静外表，“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阿明？！”语气中三分委屈七分愤恨，“牧野同学，说我耍心思，那骗了我这么久的你，又该怎么形容？”
牧野一哽，不自觉地辩解，“我没有骗你。”
“闭嘴！我不信！”女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周围经过的学生纷纷看过来。小雅和琉璃连忙挽起她的手臂将她带走，一面轻声劝慰说“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整个过程中存在感显得尤其低的杉谷纯回头看了女装男生一眼，满脸的担心也不知是为谁。
这样的台词活像“背叛的男友用苍白的语言乞求女友原谅”狗血剧情中的经典场景，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实在太不讨好，不管说什么，对方和观众都不会相信。牧野苦笑着转身，正要继续上楼，不料这一幕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想挽回友谊的话，你最应该做的是停下听她解释，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散布流言。”有谁淡淡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冷漠的，“你说对不对，佐藤？”
牧野诧异地回头，果然看到了某位前桌标志性的不透光眼镜。“你怎么在——”
“关你什么事！”没等他问完，琉璃就充满敌意地瞪了插话的人一眼，语毕就要拉着由佳离开，小雅却拦住她们，紧张地连连使眼色，“他是风纪委的人！”
一瞬间金发女生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她依旧维持着居高临下的架势，“风纪委的人又怎样？难道就有权利信口开河了吗？”
“就是！”小雅像是提起了勇气，“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之前关于绷带的恶意谣言还有这次的排名表，源头都是你。”柳生用陈述性的语气一一道来，“具体执行的时候交给身边的人，就不会有人发现你才是主使了，这种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流言即使传得再多次，初始的传播者也不会被遗忘，尤其是那种特意伪造出的。”他的视线落到站在最后的黑发女生身上，“或者你是真的以为，大家在看到她将那两张排名表贴在公告栏上的时候，会不知道是你指使的？”
由佳看起来又惊又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琉璃咬牙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证据！”
戴眼镜的男生勾了勾嘴角，表情却莫名地显得更冰冷了，“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雅率先就撑不下去了，留下一句“追查这种事对谁都没好处”就拉着琉璃和由佳快步走开，小纯静悄悄地跟上，却再次回头看了过来，眼睛里兼有歉意与无措。
牧野看着柳生走近，有些发愣，“那个，你莫非是在跟踪我？”说完才意识到不妥，这人刚刚才帮自己说了话，自己没道谢就算了，还说这种听起来像是质问的话...他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你说的对，”褐发的男生微微一笑，唇角是与刚才一样的弧度，这次却是带了暖意和几分调侃，“我是在进行跟踪观察，看看病刚好的人淋了雨后会不会又感冒。”
“...呃。”牧野抽了抽嘴角，最后放弃地举双手投降，“我错了，不该忘带伞。”
柳生绕过他向楼上走了几步，回身淡淡地看了一眼，牧野便自觉地举步跟上。几分钟后，他发现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教室。
褐发男生领着他走进保健室，然后熟门熟路地拉开右上方柜子的门，取出一个电水壶，打开水龙头灌满水，插上电开始烧水，干脆利落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从一边的衣架上拉下一件长外套递过去。
牧野接住那件一看就是属于校医的白大褂，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钻进帘子后。换好衣服后出来，柳生动作自然地从他手上拿过被淋湿的校服外套，挂到衣架上晾起来，接着像变魔术般从某处翻出来一个玻璃杯，仔细清洗后放到电水壶旁边。
“柳生家族是医学世家。”风纪委员在牧野提问前作出了解释，“我偶尔会来给某个经常性失踪的校医顶班。”
女装男生点点头，认定了他今早探测温度的举动和现在对自己的照顾就是出于“职业道德”，“你比校医可靠多了，我至今都没见过，”低头瞄了眼明显短了一截的白色衣袖，将句子补充完整，“她。”然后他马上想起来，自己对学校的记忆只能追溯到这学期开学，所以客观上来讲，自己口中的“至今”所指的时间段极为短暂。
柳生像是没注意到他这小小的尴尬，而是等到电水壶红色的指示灯熄灭，倒出一杯热水，接着坐回到校医的转椅上，重新转向他。“午休结束之前吃点东西比较好。”
牧野这才想起自己买来的午餐，包装拆了一半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带便当，于是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面包，直接扔了过去。
网球部的正选准确无误地接住，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没有推拒。“谢谢。”
“该道谢的是我才对。”牧野摆了摆手，“刚才多亏了你的推理...是推理吧？”他该不会真的看到小纯贴排名表了吧？
柳生礼仪到位地将口中食物吞下才开口，“是的。这学期之前佐藤是唯一跟你有语言交流的人，开学后她不再有这种特殊待遇，所以她是最有动机做这些事的人。”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不过，就像她们说的，我并没有证据，所以很抱歉做不了任何实质的事情。”
“足够了，”牧野摇了摇头，“至少她们被吓得不轻。”接着他想起了一个问题，“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贴排名表的人是小纯而不是其他两人的？”自己是见过这几个女生之间的互动所以能猜到，但柳生对她们应该并不了解。
褐发的男生将凉到能入口的开水递给他，一面简单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她看上去是最好欺负的人。”
好吧，确实很明显。牧野接过玻璃杯喝了小半杯，然后把杯子传了回去，本意是让男生也补充点水分，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没领悟他的意思，只将杯子放回桌上。他咬了口面包，脑海里忽地冒出了“学医的人大多有洁癖”这句话，但又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
“不一定。”坐在对面的男生开口道，“但确实会比一般人更在意洁净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将那句话说出了口，愣了片刻后突然有些在意起来。如果柳生知道自己也是男生，会不会喝这杯水？这个问题产生得有些莫名，他很快就将其抛到了脑后，另外问了一个，“你大学会学医吗？”
“是的，”柳生点了点头，“为了继承家业。”
牧野想象了一下这位前桌穿白大褂拿手术刀的情景，觉得那样的装扮还说不定挺适合他的，“那你自己喜欢吗？”
“不知道，”男生很实在地答道，“没学过。”
牧野被逗乐了，“不错的答案。”
他没意识到，这是他今天展露的第一个自然的笑。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了明显的好转。
柳生似乎愣了一下，不透光的眼镜之下看得并不明晰，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反问道，“你呢？有没有想过以后学什么？”
“大概是跟画画有关的吧，”牧野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不是美术，那条路太艰难又太纯粹，不适合我这样意志不够坚定的人。”说完他自己倒恍惚了，这样的感悟是从哪里来的，他试图回想，但记忆深处却是一片朦胧。
“可以考虑一下应用和设计的方向。”对方回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但也格外地柔和。
“嗯，说得对。”牧野回过神来，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不等柳生再说什么，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牧野连忙站起来，接过男生递来的校服外套，正打算当场换上，又猛然想起自己还担负着遮掩性别的任务，于是无奈地再次躲到帘子后面。
他飞快地换好外套闪身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柳生放下玻璃杯的动作，扫了眼杯子里下降的水平面，他也没时间去思考到底这位未来医生究竟有没有洁癖的问题了，拉着人就朝教室赶去，心中暗暗有些惭愧，风纪委员都被自己拖累到上课迟到了。
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他同时接到了老师和另一位前桌的疑惑目光，前者选择继续上课，而后者则是在下课后展开了追问。柳生轻描淡写地三两句打发了同桌，而牧野则是大而化之地用一句“讨论人生理想”就成功地堵住了仁王的问题。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时，校园广播突然发出了通告。"最近结束的全市中学生绘画竞赛中，我校参赛的五位同学中，二年C组的牧野明获得了第一名，将与两名外校选手一起代表神奈川市参加全国竞赛。"
片刻的惊讶之后，牧野感受到了作品获得承认的喜悦，可惜这种纯粹的情绪只持续了一阵，需要寻找答案的问题太多，他无法放任自己聚焦在这小小的成就上。
他朝仁王耸耸肩，算是回应了后者“牧野原来你这么厉害吗”的感叹，接着有些意外地看到一直很自来熟地缠着自己问问题的长濑郑重其事地走过来祝贺，恭谨有礼的程度让他不禁产生了自己一下子就升级成了前辈的错觉。而继她之后也有不少同学前来道贺，牧野唯有不停地说谢谢。
自开学以来他就事情不断，后来发展到流言缠身，同班们看他的眼神一变再变，从漠然到好奇，从好奇到轻视，再到现在夹杂着疑惑与钦佩的复杂。他对此不是不在乎，但自己好像一直都忙于应付着过去的牧野明，无法分出太多注意力来。
第二节课下课时，琉璃一脸万分不情愿地前来行驶美术社副社长的职责，转告牧野说美术社指导老师有找。牧野的课间时间便在办公室里听那位女老师鼓励和督促的话语中度过了。这位老师大约对他与社长由佳之间的矛盾有所耳闻，并没有逼着他继续参加社团活动，反倒让他没事多走动，收集灵感，尽快定下这次参赛作品的主题。
放学后，他很方便地拿了为比赛做准备当借口，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两位前桌去网球场。反正柳那边替网球社画速写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这般告诉自己，虽然心中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无法在“牧野喜欢真田”这个消息已经广泛传开的现在去跟当事人见面罢了。
结果他终究是没忍住，在教室里坐了不到半小时作业就再也写不下去了，站起来“美名其曰”是散步放松一下，然后几乎是顺理成章地转到了网球场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摆的是双手扒着铁丝网目不转睛眺望心上人的姿势，活脱脱一副言情剧中痴情女主角的扮相，无语的同时倍感汗颜。
“...够了啊你”他低喃着转身，接着却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人，对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他被撞得后退了一步，他抬眼一看，道歉的话不觉停在了嘴边。
几乎相同的场景，上次是在铁丝网里面，这次是在铁丝网之外，上次是由佳，这次换成了这人，——生活真是太没创意了。
“看来这次的传闻是真的，”面前的黑发男生凭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他，用的是一贯的嘲讽口气，“你的眼光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连台词都跟上次的一样...男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绕开杉谷一彦准备离开，然后不出意料地被后者抓住肩膀阻止了。
根据以前跟这位哥哥大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听完他说话自己是不会被放走的，所以牧野认命地回头看过去。
“不要以为跟风纪委员长扯上关系就永无后患了，”男生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他这是在让我不要将杉谷主任的事情告诉真田？被威胁的人皱了皱眉，觉得对方这举动实在有些多余了，按照正常逻辑来讲，持有把柄的人是不可能随便走漏消息的，即使是对喜欢的人也不会说，之前的自己不就没有告诉由佳嘛。
思路转到这里，牧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假思索地张口道来，“明天早上来早点去艺术楼楼顶，有东西给你。”
杉谷闻言一愣，但不等他反应过来，发色纯白的女装男生就挣开束缚走开了。
这一日的回家路上，牧野对邻居好友单单挑了获奖的事做话题而没有提起流言这点很是感激，毕竟如果桑原问起，自己只能针对“是否真的喜欢真田”这个问题给出准确答案，再要问下去，比如说“之后准备怎么做”，自己就会无言以对了。
其实只是喜欢那个人而已，他并不打算去做什么，也觉得自己不应该顶着现下这幅女生模样去做什么。
很久以后当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他会感叹，若是自己当真就像当时所想一般，只是挂着个“我喜欢网球部副部长兼风纪委员长”的牌子，一直沉浸在那种单方面的情感的话，后来的一切不知会如何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