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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荀彧宴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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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翟富饶繁荣,荀家又是颍川大户,光是一个别院就有很多进落,也很是气派。如同乡下人进城的顾清乔左看右看,之前的不开心早就抛诸脑后了,只是苦了司马徽,面对着顾清乔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如“这个窗户怎么戳不破”的问题无法回答。司马徽决定收起自己的同情心,狠狠地警告她不要乱来。正欲顺手牵走人家墙上挂着的珠帘的顾清乔只好作罢。
到了大厅门口,换了一身浅蓝色长衫的荀彧谦恭有礼地迎了上来。顾清乔这才仔细打量他,年纪大约三十出头,面上却是很难得的没有留须,反而修整得干净素洁,为那清俊美好的面容添了分温柔。而那双星目里总似染着一股忧郁气质,加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别有一番成熟韵致。只是长得和老爸太过相似,顾清乔反倒生不起什么非分之想。
司马徽被迎进屋内后,才发现席间还有一个人,就是徐庶。看到熟面孔的顾清乔激动地向徐庶眨眼睛,但那徐庶却像故意般就是不去看她。顾清乔郁闷地撇了撇嘴,心想,这小气鬼,肯定还记着上次在他衣服背后画画的仇。哎,可怜的徐庶,顶着一个大乌龟走回家才发现,他能不生气么。
这一幕却正好被荀彧看见,但见洗干净了的顾清乔肤白红润,那双调皮灵动的眼睛让她显得光彩照人,再配上一身水蓝的衣裙,真是如同清水芙蓉,让人心旌荡漾。纵是阅美无数的荀彧也从没见过如此灵动疏朗的女子,眼中起了敬慕之意,完全忘记这个美人就是之前那个弄脏他衣服的八爪鱼。
自讨无趣的顾清乔只好将目光投向桌席。咦,那个红彤彤油亮亮香喷喷的蹄状物体怎么这么熟悉?红烧肘子!哦,我亲爱的红烧肘子,好久不见,姐姐好想你啊。
徐庶看着那熟悉的饥渴目光,不禁咽了口口水。而荀彧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敬慕消失殆尽,他还是接受不了一个美女死盯着红烧肘子。哎,只可怜我们的肘子兄,无怨无悔地当着体现顾清乔本性的道具。
一阵寒暄之后,众人坐进席位,没喝上几杯,荀彧便说了本意:“文若此番本是来阳翟探访老师,不想遇上元直,相谈甚欢后想要再聚。现又听闻水镜先生回来,文若慕名已久,特来相邀。一来是想亲仰先生风采,二来也想借此机会为曹公做个说客,希望可以得到先生和元直的入盟。”
话一说完,全场沉默,只剩下顾清乔一个人吧唧吧唧啃着肘子。
徐庶看司马徽只是眯着眼睛笑并不答话,率先出声道:“曹公大义,天下英雄志士争相投往,且又得文若兄相辅,相信日后必成大势。只是元直钝直,家中尚有老母待养,不便远游,因而只能答谢文若的一番好意,却是无缘相领。”
“若得元直相助,曹公自会好好接待你家中老母,奉孝成大业两不相误。”荀彧还欲相劝,席间却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嗝声。众人顿时望向罪魁祸首顾清乔,但见她满手油污捏住鼻子,嘴巴里还含着一块油亮的肉。见大家都在看自己,顾清乔支支吾吾地挥了挥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小姐似乎不太认同?”荀彧望着兀自摇头挥手的顾清乔,以为她有反对意见。
顾清乔本不想多事,但荀彧既然相问,就帮徐庶说两句话好了。“反对意见还是有一点的,没看徐庶连上有老母这种台词都说出来了,你又何必相逼。须知强扭的瓜不甜。”虽然说徐庶到最后还是为曹操所迫投于他帐下,但是至少现在不情愿的事情还是可以不做的。
“强扭的瓜不甜?”荀彧一脸疑惑。
“哈哈,这是我多年种田经验所得。咳咳,嗯,言归正传,元直不出方显其义。其一,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他依从圣人之言,求尽孝义之道,是为知书达理,恪守礼法;乌鸦尚知反哺,羊羔亦会跪乳,父母之恩大于天,禽兽尚知。元直以身相伴侍奉,是为饮水思源,知恩图报;何况人世匆促,难道真要待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再来悔恨么?其二,人老了就会恋家,不愿离开故居。狐死首丘,倦鸟归林,如果元直连老人这一点心愿都满足不了,又哪来奉孝之说。所以,荀先生你又何必再劝,不如全其孝心,也是一段美谈。”
荀彧看着那个满嘴油光的少女居然也颇有些见解,心下起了相较之心,便说道:“大丈夫有哪个不想建功立业、全其志向;而天下父母莫不望子成才,若元直兄建功立业光大门楣,岂非孝义两全?”
顾清乔轻笑一声:“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荀先生莫要推己及人。如同小乔的爹爹就只希望小乔一生平安喜乐,别说成大业,反而越平庸他越安心。况且,先生是真的希望那么多志士入盟么?你就真的乐意见曹公势极,谁能担保依他的雄心汉室江山不会易姓?就算曹公不会,那他的后代又如何自保自持?若是先生的本意是匡扶汉室,还望你多加思量,莫要最后将这四百年汉室王运断在己手。岂不可惜可叹?”
荀彧浑身一震,他从未想过这个女子字字珠玑,居然还一语道破自己心机。他此次确实是奉命说服司马徽等人入盟,但他心里其实也不愿曹操得尽人心,反令汉室衰微。但是他更不希望人才去投奔他人,如果曹操势力太弱,那么他借曹操之手匡扶汉室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而眼前这个只低头啃肉的少女却能轻易看透这暗势,她若身为男儿身必定是个传世名才。
“不知水镜先生意下如何?”荀彧也不答话,只是岔开话题。
“老夫的意思想必荀大人也知道。只要有那人在一天,老夫便不会效力曹公,但也请曹公放心,老夫闲云野鹤惯了,乐在其中,也不会效力于他人。正如小乔所说,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想必曹公不会勉强。”司马徽眯着眼睛回答,却只是看着顾清乔。这个总是玩闹不羁的义女说话确是理据足、见解深刻,就连荀彧的心思她也能看透,果然是异世之星才有的卓尔远见。只是,她若不懂掩藏锋芒,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啊。
荀彧再不答话,一桌饭吃得心思重重索然无味。我想,现在这个桌子上也就只有顾清乔才能吃得那么香了。
夜凉如水,圆月当空,荀氏别院中。
双手负于身后的荀彧幽幽开口道:“你也看到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他还是不肯放下。”
他对面是一个着深蓝衣衫的男子,眉目如星,丰神俊逸,清瘦的身影懒懒地靠在栏杆上。那男子淡淡回道:“谁又能放得下。自是我做的孽,却叫主公尝着这恶果了。”
荀彧轻轻叹了一口气,忽而又问道:“刚刚那女子可是你要找的人?”
“长得有些相像,却不是。她不会说出这种话。”半晌,那蓝衣男子才又缓缓接道:“若是这女子不能为我们所用,还是不要留下的好。”那语气淡的仿佛不是在说人生死,而只是与人闲话家常。
“但愿她能择良木而栖。”荀彧抬眼看了看那蒙蒙夜色,目光里竟似有些怜惜。
“这是一匹很难驾驭的野马啊。”蓝衣男子也看向天空,眼神里却是说不出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