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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瓶邪志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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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时,钱塘有大族吴氏,独一子,名邪,以天真纯善著,眉目秀而形朗俊,极□□,便金石。及长,诸父为其求婚姻,数有媒言,皆不就。
邪尝得一鳞,玄体金目,甚爱之,潜养於盆水。日日长,易数器,大不能受,乃投入後池中,日沈豚肝以食之。邪每呼鱼,必露首枕岸,他人至则不得见。
异日,有女名宁,远道来,自言欲妻邪。宁衣翠纺衣,蹑金丝履,饰珠玉,细步无声,见者惊为天人。吴氏疑之,宿别室,遣婢窥之,无异常人。月余,心稍稍安,复喜其殊色有才干,欲聘之。而邪终日不悦。
邪母察其忧色,诘之再三,乃言其间数日辄有异梦,与美一人行云雨事,醒则不复记其面目,如此一年矣。以是邪莫宁肯顾而独念斯人。母大骇,与诸父谋。邪季父广识见,通灵异,出乌金刀一,曰:“此乃煞物,匿於枕侧,必可镇精魅,现其形。”遂依言行之。
是夜,邪闻异声,遽起,秉烛而视,见宁披发眦目而以蛇尾据地,尾粗合抱,青花斑斓,形状可怖。邪大恐,取刀欲斫之,然其重难举。歘(xu,突然)有一子至,赤上体,纹墨色麒麟,若踏火焚云,呼之欲出。宁见其至,惧而逃,是子取乌金刀,寻逐而去。
其时邪母及诸父闻声来,邪恍有所悟,言於母曰:“是子大类儿梦中人。”母惊,复诘其梦中事,已而泣曰:“痴儿!汝为男子,不应居下也!”邪有愧色,叹曰:“欲为上,难矣!”
其季父乃言曰:“乌金刀非凡物。南人相传有麒麟寄灵於是刀,修逾千年也,後失此神刃护体,大损其灵,化形入世寻之,已有百岁矣。是子岂非麒麟也哉?”邪闻之,怅然有所失。
日出,是子归,见诸吴,言曰:“宁,天山一小蛇耳。欲取邪心肝以食,已打归原形。”复执刀与邪,邪不受,掷之地曰:“此乃汝物,汝可携之还,吾不恋此物,勿复劳神,莫我欺也。”
是子目邪,默然久之,喟而轻语云:“卿亦不恋吾乎?”
邪大窘,无所措,讷然而无以对。
母立而诘是子:“汝既为神明,何行此事乎?夜入人户,诚不良也。磊然昼行,何惧之有?”是自言其灵殆矣,化鳞以憩,赖邪食之数年,朝夕以对,心恋之,情日笃。略有进益,夜化人形与之狎,亦渡灵与邪,不意邪日积灵而致宁祸焉。
邪问曰:“汝自顾尚不暇,缘何渡灵与我乎?”
是子淡然言曰:“欲与卿共渡双修。”
邪益囧,而面有欣然喜色。其母与诸父度其情挚,允之,遂以乌金刀为定。
自是,邪时坐於池畔,对鳞笑语,谑其以“闷油瓶”之谓。隔数日,鳞化人形,入邪帐,破晓方归。逾年,所间日稍减,数年後,不复为鳞矣。
二子侍亲极孝,俟邪母及诸父俱百年,隐遁山林,不复现矣。
或曰尝遇二子,飘然乎泛舟海上,倏忽已逝,然惊鸿一见之中,邪之朗俊,瓶之沈毅,皆一如往昔,未减当年。
歪史公曰:美哉,瓶邪也!然予所憾乃宁本一等人物,亦余心之所厚也,目今无奈,暂炮灰之,打归原形,不忍诛灭,盖因世间断不可少美女蛇如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