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不可追》雒子虚

1、好学生，坏学生

　　只是一个偶然的下午，他陪女友回寝室拿东西，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百无聊赖的靠着车门抽烟，天气燥热，心里有些烦闷，他四处张望着，一回头，就看到了她。第一反应是赶紧偏过头，随即有抬起头，装作毫不经意的样子扫过她的脸，那么的漫不经心，却又十分在意。
　　她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背着一个大书包，粉色的毛衣柔软的映着她瓷白的小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很亮，依旧是顾盼生姿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走过他的身边，长长的头发有意无意的被风吹起，遮住他贪婪的目光，直到她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像一个迷离的梦境，他做了很多年，终于清晰起来，他颔首低低一笑，心想：“雒绾绾，十三年都过去了，你走路还是这样吗？”
　　雒绾绾是顾子都的小学同学，顾子都从小就顽劣不堪，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经常“欺负”同学。身边时常聚集一帮小兄弟，自己也颇有孩子王的风范。那么顾子都最喜欢欺负谁呢？大家都知道是雒绾绾。那个时候流行学习成绩一帮一，不知情形的老师将顾子都和雒绾绾编为了同桌。自此雒绾绾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
　　同学们会经常在课间听到雒绾绾的尖叫，“啊，谁干的！这么恶心的虫！”“谁在我书上乱画的？”“别扯我头发”之类。雒绾绾是学习委员兼语数外课代表，而顾子都便是语数外最低分代表，总是不做作业，每天早上就大摇大摆的对雒绾绾说：“喂喂喂，作业给我。”“不，自己做。”“快给我拿来。”“不。”随即大家就会看到两个人的“搏斗”。雒绾绾对顾子都拳打脚踢•••••••却够不着。顾子都一把抓住她的马尾，得意洋洋的样子。这个时候，班长王逸涵就会过来一身正气的说：“把手放开！”挡在雒绾绾的面前，很是英雄的模样，“呸”顾子都最不屑他了，天天把自己当白马王子，对每个女生都献殷勤。
　　可是顾子都仍然会把手松开，不是因为王逸涵，只是因为他怕自己笨，不知轻重弄疼了她，只是因为，他看到雒绾绾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那么黑的眼瞳，扑闪扑闪着，像一个易碎的梦。不能说，不能碰。
　　雒绾绾也会反抗，经常在上课的时候掐顾子都的手臂，因为掐人不费劲可是破坏度大，又因为上课顾子都只能忍着，憋红了脸的小男孩，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里却甜如蜜糖。老师在上面讲课，他侧过脸看雒绾绾假装认真的模样，窗外天气真好，但是雒绾绾，你比什么都要美好。
　　自己那时候真贱啊。顾子都嘴角含着笑意不由的摸摸自己的手臂，女友李佳甜下来了，扑进他的怀里撒娇说：“亲爱的，你等久了吧，亲一下，么~~”
　　顾子都有很多女朋友，甚至他只称她们为女人，她们各有各的美，而他就像一个喜欢花的人，喜欢她们如花般娇艳的脸庞，花一凋谢，他的喜欢也就退却，甚至有时他都等不到花谢。他忙着眼花缭乱的轻嗅花香，仿佛是一种程序，他不知道为什么，顽劣不堪的程序，或许不会有人知道，终日飞舞在花丛的蝴蝶，原属色盲。连蝴蝶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它不知道色彩是什么模样，什么感觉。
　　李佳甜是他上周追到的女生，名校高材生，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属于成熟妩媚的类型，他习惯选择成熟的女人，那样她们会比较懂事，分手的时候不会那么棘手。
　　他熟练的挽起女友的手臂，装作随口的问道：“甜甜，你们这栋宿舍都是住的哪些专业的啊？”
　　“你怎么关心这些啊？很多吧，大概有音乐，文学，数学之类，反正都是研一的。“哦。”“这不关你的事啦，亲爱的，我们去吃什么大餐？”“你说什么就吃什么。”李佳甜得到满意的答复坐上车，抱着车上的公仔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斜着眼看窗外的景色。
　　窗外霓虹灯闪耀，高楼大厦的橱窗里展示着这一季的时尚走向，马路上飞驰这各种高级车辆，李佳甜看着车窗中自己隐约的脸，这个城市里的名与利是自己最想抓住的，一如身边的男人，明明知道他不爱自己，没关系，可是他可以提供最好的物质，想到这里，她微笑了一下，随即娇嗔的靠着顾子都说：“亲爱的，为什么你总开这辆凌志啊，你家不是好多其它更好的车吗？车票号我也不喜欢，1017，没点特色。”顾子都有些厌烦的扬了扬手臂，李佳甜没发觉继续说：“我们楼上一个女孩她男朋友的车是玛莎拉蒂，每次来找她可拉风了。我真想说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男朋友是低调。”“那你怎么不去找个男朋友给你开车展，每天换个车来接你啊？”“你不就可以嘛，可你总爱开这凌志。”李佳甜继续絮絮叨叨说下去，顾子都早已没有听了。
　　为什么喜欢开凌志，因为车标像L。那是她的姓字母开头，1017则是她农历的生日，这是他隐晦的秘密，好像还是那一年，他们一起站在校门口等父母来接，顾爸爸开着奔驰，顾子都很是炫耀的说：“怎么样，帅吧。”雒绾绾说：“很多人喜欢奔驰，可是我钟意凌志。那比较像属于我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哪怕只是很少很少的一点。”雒绾绾小小的脸坚定的神情好像在告诉全世界，不是我的再好我也不要，我只要属于我自己的，哪怕它只有一点点。
　　在一旁的顾子都垂下眼帘，那时他们都很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完全属于你，包括你自己，也常常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们不懂得用更好的姿态来对待得到和失去，拥有和占有。“你知道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吗？人清高得要命，名字也奇奇怪怪”李佳甜还在说着“好像叫什么，雒绾绾。”“什么？”顾子都一下回过神来，“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吧？据说成绩是院里的第一，不大爱搭理人，总之很不讨人喜欢，能进这个学校的谁成绩会差啊，弄得自己天下第一似的。”顾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雒绾绾，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名呢。
　　后来他也找过雒绾绾，不遗余力的，尽管那时的自己还那么小，不似如今在商场叱咤风云，仍然是四处托付自己各校的“小兄弟”找雒绾绾，很快就有了她的消息，转校生第一名的美丽女孩。
　　那时候的小女生喜欢两种男生，一种就是成绩好的，好比王逸涵。并随着每次考试成绩的高低变换对象。一种就是桀骜不驯的，好比顾子都，小孩子早熟，看多了言情小说，喜欢男主角英俊的面孔、冷傲的性格、一呼百应的大哥范。
　　雒绾绾呢，顾子都想她肯定是喜欢成绩好的吧，那么认输吗？当然不会，我顾子都只是不愿意学，稍微努力，考个第一那不是分把钟的事啊，雒绾绾你到时可别哭鼻子啊。顾子都每每趴在书桌边想到这里就兴奋，他不急着去找雒绾绾，他要以更好的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想象着再见雒绾绾的情形，他要说：“雒绾绾，对不起。雒绾绾，你好吗？”
　　那段努力用功读书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而有勇气站在她面前的日子，是他少年时期最后的好时光，每一次的进步，每一次老师的赞扬，她的脸仿佛就会更加清晰一点。
　　可是后来，家里遭受巨大变故，父亲常年操劳心脏病发住院从此意识不清。家族生意几个叔伯谁都不服谁掌大权，他被推倒了风口浪尖，担起家族重担，出国学习，后来也没有顺利毕业就被迫回国接管生意，尽管他还那么小，可是大家都只知道他是集团的少爷，平息众议的不二人选。没有人关心他稚嫩的肩膀是否颤抖，也没有关心他心底的梦。
　　好学生，坏学生，他始终都是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