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章：鸿雁寄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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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语跟我说：
“今天王亲自传召了大人。”
我自己一手造就的结果，终究是要来临。
清闲了半日，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到书房里看看。这里是卫鞅常常处理公务的地方，据说他的法令都是在这里撰写。我入府也有两年，竟很少来这，来时也只专注于卫鞅一人，想必这一设一景，更是普通之至。
我忽然想起某天晚上我做了噩梦，醒来时却发现卫鞅不在身边。于是起床在书房里找到了他，那时他正在看什么东西，边看边自顾自地笑，见我来后又忙不迭地收进了桌下，因为我当时正处于半梦游阶段，再加上本身也不爱探人隐私，也就把它当一场梦，没有再过问。
现在想想，倒勾起了好奇心。
木质的桌案下果然放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封书信，而信封上写的无一例外：给阿纪。我欣喜不已又暗自期待地抽出最下面一封开始细细阅读。
阿纪：
这不是给你的第一封信。自我离魏以后，寄给你的信都石沉大海，我只好把对你的思念储存在这箱子里，以慰相思。
前些日子我不幸染上恶疾，不过你不用担心，已有高人救助。
秦比我想象中更为苦寒凋敝，我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多。但我不会放弃，还记得我曾许诺给你的夕阳？
卫鞅
至此，我已忍不住拆开所有的信，抚顺后叠成一本书状，一页页翻着我和卫鞅这一段空白的时光。
阿纪：
我走投无路，只好求宠臣景监帮我引荐。可是王好像对我说的完全不感兴趣，竟然睡着了，王不想效仿三王五帝，那他想做什么？
如果你在这，一定很快就能想到，你如此聪明，我的阿纪。
卫鞅
阿纪：
我终于打动了王。原来他要听的竟是我最不推崇的“霸道。”他是一个好君主，却急功近利，只想自己图谋霸业，不想只是为后世千秋铺路。
我高兴自己抓住了王的志向，却也忧心自己的命运。“霸道”之行，势必会伤人害己。
卫鞅
阿纪：
还记得在云梦山上你给我讲的“徙木立信”的故事？今天我就把它收为己用了，自以为效果还不错。
谢谢我的妻，阿纪。
卫鞅
阿纪：
已是许久没有给你写信，时时牵挂着你和卫青，想到不过有公子在，我就安心许多。
如我所料，法令实行得并不顺利。前日太子竟公然犯法。若与庶民同罪，必会失了王的信任；若恕其无罪，必会失了百姓信任。迫于无奈，我只好刑罚太子的师与傅，公子虔已对我心有怨恨，卫鞅此路，胆战心惊却义无反顾。
日日等待变法成功，好接你们母子回来。
卫鞅
阿纪：
百姓对法令已适应不少，怨恨咒骂卫鞅的人也减其十分六七。到今天，卫鞅以为，只有用武力迫使每个人迈出一小步，国家才能迈出一大步。卫鞅无用，只能愚秦国的百姓，胁迫他们遵守法令。
但是，长此以往，秦国必会富强，那时，卫鞅便抛下一切，好好守着阿纪。
卫鞅
……
这箱子里放着卫鞅写给我的信，前前后后共有三十二封。
即使在纸上记的只是薄薄一页，我还是能感觉到那厚重的情感。
包括初来秦国的迷茫，求助景监的屈辱，百姓对其的怨声，以虔为首众贵族的打压……还有，对我的思念。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怪罪卫鞅不愿与我天涯与共了，他忍人不能忍，以一己之力扛到今天，我这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局外人，又怎么能怪他不愿放弃这一切？这件事上，确是我的自私。
“看完了？”不知何时，卫鞅竟站在了桌前。
“你回来了？我……”我不想落个窥人隐私的罪名！
“不要紧，这本就是写给你的，我是看你一边看一边笑得太开心了，才没有打断你。”
卫鞅一脸疲惫，却还是流露出温柔。
“王今天，跟你说娶公主之事了？”
“嗯，下个月初。”
卫鞅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想要探寻到某种信息。
“那你的新法令，王同意了？”我只是装做没事。
“同意了。”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然而它来时，我还是免不了失望。看我面露沮丧，卫鞅走过来，一把扯我入他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像按摩一样舒服：
“阿纪，留下来好吗？我不敢用‘专宠于你’这种话来玷污你对我的感情，但我此生眼里心里都只会有你一人。留下来，我求你。”
卫鞅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知道他在做最后的努力。我却很决绝地摇摇头。
卫鞅，我信你。却不相信我自己，会安然处于你和公主之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你，却不能囚禁我自己。
我太了解我自己的心，我的妈妈童歆，天不能束，地不能缚，而我又何尝不是承袭自她，有飞蛾一般的性子？
困在这里一辈子，最后莫不是郁郁而终。
倒不如我主动退出，卫鞅自此再无可能忘记我，我也可以没有负担地去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卫鞅停了很久，自知已无力挽回：
“给阿纪的第三十三封信：阿纪，你终于来到了我身边。
这一段日子，卫鞅永不敢忘。和公主的事，是我的错却是事实；卫鞅放不下这辛苦打下来的功业，也是事实。
鬼谷先生说得对，你是翱翔于天地间的飞鸟，我若强留你做笼中雀，只怕你此生都不得快乐。
所以阿纪，我决定暂时放手。我已替你置备妥当前往齐的车马钱粮，还有一些誓死都会保护你的人，自此各安天涯，希望…希望…”
“会再见的，卫鞅。”
我踮起脚尖，吻了他，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薄唇，他也忽然用力回吻，渐渐弯下了腰，不断地探寻深入。一时间，唇齿间的交织缠绵，像暴风骤雨一般，活活将人吞噬。
卫鞅与公主大婚前三日，他送我至关口。
车马徐徐，他的亲信不语也与我随行，自此，一路向东。
从此一别，再见，已是错过一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