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琥珀mm

1、红绡

　　红绡

　　昨夜，他刚杀了一人，受了点伤，正要去镇上的药店买点跌打药膏，突然街上一阵喧闹，药店的大婶拉着他奔出屋外，指着天上道：“这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药师仙女。”

　　所谓仙女，样貌是好的，将一匹红绡舞得漂亮，但仙术就不敢恭维了，不过是用几根柔韧铁丝缠在附近的梁柱上，由人牵引，再造出仙女飞天的假相，不过是临安城几年前用烂的把戏，为的是卖些高价的符水。

　　大婶拉扯间牵动了伤口，他一阵吃痛，不耐烦地嚷了声：“骗子有什么好看的。”

　　一句话炸开了锅，周围人怒目而视，他自知失言，转身要走，求药的信众却一拥而上，这混乱再下去怕是要惊动官府，混乱中他从街边食肆扯了根筷子，折成若干，向空中掷出，铁丝崩断，仙女顿时花容失色，瞬时摔在地上。

　　孰是孰非，一望既知。信众哄然掉转方向，要抓这女人去见官。

　　他以为那女人必是逃不过的，谁知隔日她竟敲开了他客栈房间的门，放下蒙脸的头巾，盈盈笑道：“大侠既毁了我的财路，那小女子红绡以后的生活自当由您料理。”

　　世上竟有如此无理取闹的人，他好气又好笑，并不理会。然而那女子竟缠上了他。从襄阳一路跟到金陵。

　　哪怕他跟掌柜再三关照绝不要放这个女人进来，她也总有办法摸到他的房间。或是谎称是她的情人，或是妹妹。最过分的一次，竟认他是爹爹。反正他总是蓬头垢面，很难让人认清真面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稳妥，她不在乎，他却在意。只好将床让给她睡，自己抱剑靠在桌上眯一会儿。

　　当然她跟着他，并非全无好处，偶尔她心情好时，会为他烧饭洗衣，他与她越来越像是夫妇。她喜欢哼南边的采茶调。那样的曲调，总会让他想起临安，想起他死去的养母。一想起这样的时光，他就舍不得赶走她。

　　他在金陵城郊租了一处小院，将她安置在那儿，夜间确认红绡睡下之后，他才出门，东方浮白才归来，解衣假寐。

　　如此半个月，幸而红绡夜间睡得极沉，白日也只是洗衣做饭，等他赚钱归来，并不知金陵城内早已炸开了锅，高官接连毙命，官员人人惶惶，流水宴也一连停了数日。

　　月下，他擦拭着刀剑，奔波五年，只待今夜，他杀了金陵府尹，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在临安。

　　唇边噙着冷笑，这些家国罪人，死万次也难赎罪过，若非他们，义父怎会被十三道令牌召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诛杀，成千上万的将士也枉死战场。

　　只是当他杀了府尹归来，红绡不见了。

　　“别找了，她在这儿，”窗外传来冷笑声，他走出屋外，只见一个胖子挟持着红绡，月色将红绡煞白的脸照得几近透明，他认得这胖子，是太师府上的暗人刘奎，已经追了他将近一年，“岳家老三，今天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红绡或他，只能活一个。而这是他的杀孽，他很清楚，红绡是无辜的。

　　他凝望红绡，记忆光影从眼前掠过，第一次有人等他吃饭，第一次有人替他洗衣，借来的幸福，上天还是要他偿还。

　　他笑着，抽出剑，刺向自己，直指要害，一招毙命。

　　“不……”在刘奎松手的刹那，红绡飞奔而去，痛哭失声，而岳三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住。

　　红绡不断喃喃重复这句话，仿佛做错了的人是她。

　　刘奎冷冷瞧了眼，杀手从不失手，一招毙命，岳三绝无生还可能，他踢了脚渐渐发冷的尸体，道：“别演了，差不多得了。”

　　朝廷通缉了岳三五年，最后还是太师高明，既知岳三重情重义，对症下药，使出一招美人计，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红绡拭泪，握住岳三的手，冷冷道：“秦太师已经答应我，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桩事，事成之后，他会放我走……”

　　“太师答应你的，”刘奎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举起剑朝着背对他的红绡刺去，“就一定会做到。”

　　红绡惊呼，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回首，指着刘奎，忽然明白，太师所谓的最后一件事竟是这个意思，她的手茫然垂下，双瞳涣散，颤声道：“太师答应……也一定会……放了我妹妹。”

　　死生之间，红绡最后想起的是岳三昨夜问她的，我想娶你，你愿意吗？

　　可怜她和他，都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