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风流》三粒种子

6、转生术（6）

　　每日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就是设定炼化尸体的大阵启动的时间。当西方落日最后一丝光线消散，深绿色的业火将彻底焚烧被丢弃在阵盘中的所有物品，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那两名魔族仆役抛尸的地点比较靠近阵盘的边缘。水涯刚刚尝试了数次，哪怕是翻几个身，滚下阵盘，只要离开符阵催动业火的范围，就可以躲过被灰飞烟灭的下场。结果却是无可奈何，此时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完成这些简单的动作。眼睁睁的望着西沉落日那红艳如血的颜色在天边绚丽的燃烧，一丝苦笑爬上嘴角，努力了这么多，结果其实并无不同啊。疲倦，身体和心里，彻彻底底的疲倦，就这样放下一切，放弃为活着所要做的一切努力吧，不服输又如何，不愿意接受自出生那一刻所被加上的链锁、诅咒又如何？拼死拼活，从不放弃的努力，无视屈辱，无视漠视，无视毁谤……只是卑微的想要努力好好的活着又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了这么久，不是被限制只能修炼不会有“变数”的牧师职业么？那就修炼到神圣牧师的阶位；不是什么都没做过，也要被牵扯，无辜倒霉到被□□乔家倾巢出动围剿吗？选择转生而不是去毁灭，还要如何退让？天！才能给我一条继续活下去的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要承受这么多？或许那名魔族女孩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抛弃希望，死吧、死吧——死吧！终于，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滚滚滑落，那双迷蒙的双眸，润湿了天边的。
　　“轰轰……咔……”一声闷雷，凭空乍响，一道闪电斜批下来，将这片平原边缘的一颗百年古树，纵深切断，一劈两半，就像是吹响了为百万大军冲锋的号角，“哗啦啦……”瓢泼大雨顷刻而至，千万颗豆大的雨点疯狂的洒落在土地上，阵盘上，少女的身上，细密的水珠，结成一串，冲刷走少女身上的污泥，串串的水流，结成一股，洗刷掉泥土中暗沉的血痂，股股的小溪会成一片，扫荡着这片充满怨气的土地。
　　豪雨来的正是时候，冰冷的触觉强行唤回了即将崩溃的神智，水涯勉力支撑着即将涣散的意识，用脑中还存有的最后一丝清明，双手合十，结出一串简单的手印，“以神的意旨，请帮助我寻找光明的出路……”追寻着少女空灵的音线，无数杂乱的水流似乎感受到某种召唤，纷纷向少女身边汇聚，积聚的水流宛若共享了某种生命，有意识的托起少女柔软的身体，将少女送下了符阵圆盘的范围，四散开来，有的流向远方，有的缓缓浸入土地。西边已经不见一丝霞光，平原上数个焚葬阵符准时自动启动，一阵阵“扑——扑——”闷响，一片片绿色的业火簇簇升起，无惧雷鸣，无惧豪雨，忠实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将包裹中的一切焚烧干净，半刻钟后，当绿色的火焰慢慢熄灭，一切都恢复到原点的模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人族，□□皇城水晶寒冰冰室：
　　明黄色的龙袍，腰束玉带，明珠抹额，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负手站立在一座冰棺旁，低着头，长久注视着棺中宛若刚刚睡着的明媚容颜，面无表情。依旧是一袭白衣的国师思薄言，一动不动的伴在男子旁边，眼睛却并没有看向棺内，呆呆盯着冰室壁挂的一颗硕大夜明珠出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薄言，这就是你的交代？”
　　“呃……”
　　“打开空间之门，众目睽睽之下代表朕与乔家彻底撕破脸皮，动静闹的这么大，你不要想着蒙混过关！”明黄龙袍男子一声闷哼，冰室的空气又压抑寒冷的几分。
　　“国主……”思薄言撩衣就要跪下。
　　男子衣袖随手一拂，一股暗劲托住刚刚跪在半空的双膝，“你是打定注意要耍赖了？”语气下沉，带着两人平日说话里少有的严肃。
　　一看行不通，人族国师又恢复了刚刚盯着夜明珠时呆呆的表情，不做动作，可也不说话了。
　　□□，人族，高高在上，一呼百应的一代国主，口中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出口的话多了份平和。“薄言，你这是在怪我了？你不要忘了，水涯她也是我的妹妹，她的姓氏是轩辕！”
　　空旷的冰室里，国师思薄言继续发呆中。
　　“你是想我再向你解释一遍，水涯自出生那天起，就被占星师批命相为我轩辕族百年不遇的变数“血星”，包括她为避嫌被送到傅家抚养，她天赋惊才绝艳却只被允许修炼几乎没有攻击法术的牧师职业，她在我与大哥双龙夺嫡一役被傅家牵连，被乔家千里追杀，你心疼她，我可以理解，但你怎么能一直把这些责任归咎在我的身上？薄言，你与我兄妹三人一起长大，如今大哥与我反目成仇，水涯落得这般下场，难道你也要与我结下心结不成？”
　　冰室中夜明珠将明亮而柔和的光均匀散播到空间的每个角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思薄言似乎认为眼前的夜明珠蕴含着某种特殊的魔法程式有待发掘，眼神越发发呆的专注。
　　看到对方这幅样子，好言相劝的国主紧咬牙关，“好吧，薄言，你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洁白的儒衫转动半边弧度，思薄言狭长的双眸随着微微转向旁边的脸庞微睁，眼角扬起一个优雅角度，紧紧盯住身边人的眼睛，语声坚定：“你真的同意了？”
　　“给我一点时间做些准备，对手是在□□经营数年，根深叶茂的乔家，牵一发而动全身，我需要将麻烦降到最低。”
　　“呵呵，我以为你一直的作为从来只服从于那个你心中唯一的利益选择。”
　　“薄言，你僭越了。”
　　“轩辕斯羽，无论如何，谢谢你！”
　　“嗯？”
　　“谢谢你让我感觉我们不再陌生。”
　　“薄言，你还可以把话说的再刺激些。”
　　“好吧，既然你要听。”思薄言将眼睛转向冰棺中的轩辕水涯，眼神中溢满宠溺，“她很可能没有死。”
　　“什么？？？薄言，你再说一遍？”
　　“小羽，小涯很可能没有死，我记得，师傅曾经与我提起过你们轩辕族的一些秘术，其中有一种叫“转生术”，被你们轩辕族一直称为“血星”的小涯，你我都知她其实心地至纯至善，我不相信她会在黎暮镇当时的情境下，祭出血腥的“神罚”，那么依我亲眼目睹，现在仔细回忆当时从追杀开始到结束发生的一幕幕，推算出的结论，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小涯她不但晋升为神圣牧师，而且同时唤醒了至少一种轩辕族的族传秘术“转生术”，并骗过了当时在场的，包括我和乔暮在内所有人的眼睛，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她必须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