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令人老》金卯

1、第 1 章

　　爱情，是心尖上那滴露水，落下时刚好滴在了凝视的某人的脸颊，于是便润物而生了。没有道理，没有原因，不能设定，不能反悔，它是那么随机并且随意地到来，让你不知所措。

　　有一天遇到这样一句话，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的无能的愤怒。
　　在这么一瞬间，我知道了最近让我常常有流泪冲动的痛苦，就是这么回事。

　　喜欢上一个人，并不需要对方对你有多好，或者他做的事情有多感动你。相反地你反而不会喜欢上一个在你身边事事为你张罗，对你体贴入微的人，或是一个可歌可泣的献身英雄。而这也奠定了让你痛苦的坚实基础。对方不知道你的心思，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这种荒诞的情感，很早就有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描绘得淋漓尽致。

　　我不是第一个，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而且我所遇到的，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虽然我的满腔心绪，对方是不知晓的。总是在说还是不说的边界徘徊犹豫。从年龄上讲，早到了应婚年龄，可我现在还如同豆蔻少女般为对方的平常的一字一句，揣测万般，心上心下。实在有点不成样子。

　　可是怎么办好，我没有把握。我不认为我告诉了他，他能给我回应。而这种近乎自取其辱的行为，我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所以我只能在白天让自己死心，在自控力软弱的夜晚，又很小人地鼓励自己，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就一刀了结，不用在无数个日子里愁措不堪。然而内心争斗始终不能达到一个妥善的合意，而一直持续至今。

　　我依然在关注有关他的一切，我依然在内心争斗，我依然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无比地愤怒。

　　原来死亡就是滴地一声变成直线，一条永远不可能有变化的直线。
　　那么，在我们生的时候，更应该充分地享受曲线，因为正因为是曲线，才表明我们活着。
　　起起伏伏，跌跌撞撞，才是生的状态。

　　吃喝有让你情绪变好吗？在吃的当时，是有的。然而等吃完，感到胃部撑开饱胀难受的时候，当你开始回复神智想到脂肪又要堆积的时候，情绪又会急转直下。而在这种近乎自虐的反复中，人就这么不可自拔了。

　　人们总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做。殊不知，大把的时间，可以如此轻巧地擦肩而过，等你稍微留神时才发现，它已经远远地抛下了你。这时候你的恐慌和不安，不能产生丝毫的作用，你唯一可以做的，是将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件事情，马上开始行动。这，不但能克服恐惧不安，也是走向自信和成功的途径。
　　思君令人老。
　　近来天天想到你，不，时时想到你。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恋上了这种想念你的感觉，还是真的恋上了你。
　　每每想起你，便有哭的冲动。而且每每也会流下几行清泪。
　　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也有偶尔想起我，那个很没用的，胆小的愚蠢的缺乏主见的我。大概没有罢，如果有，也不至于这样毫无音讯。
　　我经常地鼓励自己把你从脑海里面甩除，可是这种心理强迫没有效果，甚至有了反作用。
　　近来上排牙齿隐隐地不舒服。
　　我很恐惧是不是它们在蠢蠢欲动地想长长，如果长长，我就是天下怪物，那么我得把它们都拔掉，那样我最喜欢最满意的身体的部分--我的牙齿，就会没有了，就如同，如果我停止了想你，我，是不是就已经不是我了。
　　人一旦陷入执念，就会有一些古怪的想法，如同上面的这种担心。
　　这或许就是精神疾病发生的兆头。但同时也是我对你的感情的一种印证。
　　你并没有为我做什么，我也并没有为你做什么，为什么你能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力，让我对你念念不忘。
　　现在天气干燥。我感到很不适。早上醒来会觉得喉咙很干，如同生病发烧的时候的那种干干的难受的感觉。似乎以前的秋天，并不会让我这样。或许是我对你的想念，已经让我生病，才会这样吧。
　　我想变得漂亮，变得四肢躯体纤瘦，有种楚楚的气质。然而我生来便不是这种骨格，也没有忧郁的气质。我生就一张大饼脸，还有出于自我保护，练就的随时的笑容。这些，都与我希望的相去甚远，与你的审美，估计也相去更远。
　　然而人不应该就凭皮相！
　　这，只是我的愤恨，是我无奈的辩驳。
　　因为实际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最初就是因为对皮相的好感。连我自己都会对长得好看的，先存好感。
　　所以我只能在这里，愤恨但是无奈地写写我的感受。
　　这些，若干年之后，会随同秋风一起风干，直至淹没在岁月堆积的泥土里。
　　那时候我可能成为了一个身体发福，略显老态，已经懒惫得不愿意动心思考虑这种情感的纠结。
　　对面楼的三楼住了一个老婆婆。一个头发白，躯体弯的老婆婆。她可能是独居，因为从来没有看见她同另外的人出现在阳台。她总是在有日头的时候，将她的衣服挂在阳台外面，迎接阳光的曝晒，她常常叼着一根烟头。一个抽烟的行动蹒跚的独居的老婆婆。我很害怕自己在很多年以后，变成那个样子。我希望我能变成一个梳理着整齐的白发的，干净整洁的，不抽烟的，有儿孙绕膝的，充满智慧的老太太。
　　可是如果按着现在的轨迹走下去，我多半是不能变成这样的老太太，而是变成那样的老婆婆的。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总是不时环顾四周，总是觉得时光在推着我走，尽管我极度不愿意，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我想开一个花店，然后再在旁边开一个清茶店，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清香阁]，它出自你的一句话，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铁观音，喜欢它的甘甜清香。
　　看看，你对我的影响力有多大。我想，我喜欢的你，可能并不是你的本人，而是从你的言语中，我慢慢塑造出来的一个，我喜欢的人。
　　如果是这样，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只是，我不知道你本人，点点滴滴都是什么样子，我只能根据我有的材料，来想象你。
　　在一段晨昏颠倒的日子之后，我决定要按时作息。那天你说要下的时候，我突然生出非常多非常多的不舍，以致于我跟你说，为什么你们都要那么早休息，虽然那时候也已经有10点多。然后，你也并没有下。我想你应该是去洗刷了，你没有下，在大约半个小时时候你又回来，继续跟我说话。那个时候，是自从离开之后我最高兴的时刻，因为那时候我感觉到，或许你感觉到了我的感觉。
　　可是这样的时刻，也就仅此而已。
　　后来你拒绝了我帮你设定的安排。我感到很羞耻。因为我可能过多地表达了我的自作多情。所以我决定不再跟你同时上线。因为我无法再次接受这样的羞耻。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看到你上线，但是我始终按耐着我想现身的冲动。怕我出现了，你也不理我，怕我做出让我更不耻自己的言行举动。
　　今天看了山楂树之恋。看之前我并没有抱什么期待。可是看着，我就被感动了，它让我流泪。因为它的纯净。因为我对你所抱的感情的纯净和没有回应。
　　我很高兴我还能不断地流出这么纯净的眼泪。仅仅因为是想念你。想想这其实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我不是因为贫病，不是因为面临什么巨大的不幸，仅仅是因为喜欢你而落泪。尽管是思之而不得。
　　如果你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你可以试试听张靓颖的我走以后通感一二。
　　你总是听英文歌曲，我觉得很别扭。因为不管是什么语言，总不如中文，能全心全意地表达我的感觉。就连我用得熟练的日语，也不能。所以即使你很精通英语，我想，它的表达也会隔离了那么一层。或许你的感情，并不要求精准，只要求有吧。
　　我要求精准，我愿意我的感情，能精准到一个字，一个句，有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变态，不过大凡女人都会有这种变态，因为她们总喜欢问，你喜欢我哪里，你喜欢我什么。所以我总是逐字逐句地反复地看我们的聊天记录。我想从字的肌理，去感受你的感受。而每每这样分析，只是让自己更加确信，你对我感觉的缺失。
　　或许我一直在追求一种感觉，一种自我感觉良好，自我感觉可爱，或是自我感觉悲怆的感觉。因着这些感觉，我能感受自己的存在，我能觉得自己骨肉丰满，血液流畅。然而这种健康状态，也让我愤恨。为什么这么好的，健康的我，却得不到你的感情。
　　多数时候我所想的，都是无益的，想太多的。
　　这些，让我很烦的同时，却也能让我有种自虐般的快感。加诸于我的痛苦，或许能升华我。
　　我喜欢日本文化中的那种禅的境界。用繁复，一丝不苟而安静的动作，表达一颗庄重专注的心的内涵。我不觉得日本的剑道，日本的花道，日本的茶道，有多美，但是那种庄重的态度，让我觉得美。
　　或许因为他们，跟我的状态是契合的，所以我欣赏。
　　你对我的不理睬，是一种仁慈，也是一种残酷。因为你没有为了利用我，而假装迎合。但或许你并不是出于仁慈，而仅仅是因为不感兴趣。
　　我喜欢植物，按理我应该在我精心挑选布置的阳台种满植物，但是我很懒，不想搬那么多笨重的盆栽，爬上高高的6楼。这也代表着我的行动观。我爱，但是我不行动。只是在这样的夜里，无可奈何地写下我的心事。
　　但是我也做过一次。为了挑选你的生日礼物。我跟朋友一起去花木市场，精心挑选了一盆植物。那是我很喜欢的一盆植物。我精心地呵护着它，把它从市场搬到了店里，它的一枝一叶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然后我拿纸巾，将叶子一片一片地擦拭干净。让它干净而精神地摆设在角落里。后来我还交待朋友，在你生日的当天，要在树干上温柔地绑上一条粉红丝带，要在树根部插上一朵粉红的玫瑰，而且必须让玫瑰藏在树叶之中。一如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你没有拿走。
　　甚至后来你拒绝了。
　　因为你嫌它太笨重，不好拿回去。
　　它于是在朋友店里摆了一个月。
　　朋友在这一个月里面，好几次跟我抱怨，说很多客人看中了它，想出高价买它，但是却是非卖品。我也曾经一次折回店里，看到它仍然摆放在角落。腰间还系着那根粉色的丝带。我只能抚摸着它的叶子，尽管没有人愿意领走它可依然欣欣向荣的叶子，哂笑。
　　所以在满一个月的那天，朋友打电话来说又一位客人看中了它，而且非它不买，现在就要提走的时候，我答应了出售。
　　有人不要它，有人却非它不买。
　　我只能说，那卖了吧。
　　我现在还存它的照片，腰间系着粉红丝带，树叶之间藏着一支长长的粉红玫瑰。
　　我想很多人看中它，是因为它真的很漂亮。
　　然而你看了之后，皱着眉头说这么大怎么拿回去。
　　在那之后，我曾经一度很讨厌你，讨厌你的这种态度。决心从此不再关心你的消息，从此不再对你用心。
　　可是后来你有了新的作品，你依然发给我看。尽管你曾说不再给我看了。
　　于是我又对自己食言了。
　　我想我真的只是喜欢上这种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我不后悔花那么多心思，流那么多汗水给你备了这份你不要的礼物。尽管我那位朋友几次婉啭地跟我说，她是不会对一个对自己没有什么心思的男的付出的。
　　这是我的劣根性。
　　虽然痛苦，却甘之如饴。
　　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很快我会变成一个皮肤干燥，肌肉松弛的欧巴桑，既然我不能拥有美丽动人的爱情，那么让我体味一下这种美丽的感觉，也是好的吧。在我没有老去，还可以遐想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