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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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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飞马牧场赶回来,他要进攻李唐,他和秀宁姐她顾不上想,她不想看他那样。。。
那些委屈的,伤心的,梦里也透着憋屈,她有无穷无尽的话想和他说,她终于忍不住想扑进他的怀抱问个清楚明白。就算,就算是结束,也应该让她死个明白。
崖下云雾笼罩,一团团白雾随风飘荡,深不见底。
他们掉下去了,就这么手挽着手,衣炔飘荡,在她面前,掉下去了。
她站着等,那人武功高超,上次不也没事。。。
一炷香,两炷香。。。
她低头望,想穿过厚厚的云雾看到崖底,也许他就在下面的某个地方,受了重伤。。。
她抢过藤蔓,她要下去看看。。。
怀里的人终于睁开双眼,他的心跳终于渐歇,她没事。。。
她的脸色苍白,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她冰凉的手抓住自己,她眼中绽出几分光彩,带着恳求喜悦。她说,寇仲,别离开我,留在我身边。
她这样的神情,何曾见到过?她总是一个人。。。
他心中微滞,忍不住让她靠进怀里。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抱着她,思绪纷杂,她没事。。。陵少那边。。。还有李唐。。。
他闭目沉思,自己这次头脑一热救了李世民,只怕生出更多的祸患,李小子如今想要翻身首当其冲就得瞄上自己的洛阳,日后就是自己最大的敌手。想起李世民,一股无名业火就往上冒,他m~a的李二。。。摹的,一个身影闯进自己的脑海,她和他日日。。。
酸水还未来得及往上冒,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低头望去,却见她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浑不似平日的清亮坚强,她揪着自己的手带着些力度,似在害怕自己突然离去。
他忍不住凝神向她望去,怀里的这个人自己已有多少年没有想起,她像一道伤疤,下面埋着最初的渴望,梦想,混着屈辱,不甘,失望,他久未触碰。
他低下头来,见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朦朦胧胧,她虽偎依在他身旁,却似和她相距极远,好像她身在云端,伸手不可触摸,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望不可及。。。
他心中一荡,忍不住缓缓向她靠近。
她没有躲闪,双眼似裹着水意,他看着她微颤的睫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两瓣唇,他追求了一世都没有得到,此刻似在诱惑邀请着他轻尝。他听见自己的心一声一声的在跳,似在抗拒,告诉他这是诱惑,是毒药,会让他后悔一世。
他终于贴了上去,贴上梦想中的那两瓣唇,冰凉的唇,水样的静,有些不真切,让他不敢用力,仿佛一碰就碎,不像。。。
他摹的顿住,不像记忆中的那两瓣唇。。。温暖柔软,让人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想要欺负。。。
他缓缓抬头离开,心中平静一片,他终于尝到了解药,伤却已经好了,他不再需要。
怀里的人似乎微微一僵。
温暖的怀抱离开,浑身一凉,让她清醒,他们在干什么。。。他已经有了玉致。。。
她一向习惯了一个人,但是为什么,这一刻她想拉住他,告诉他别走,她其实不是那么坚强。。。
他轻轻放开怀里的人转身站起,顿时跟被点了浑身大穴一样僵住,一颗心也差点没跳出来。
少帅这辈子枪林剑雨也不知闯过多少,也没试过如这一刻心慌意乱。
前一刻还跑到他脑子里乱窜的人,此刻就这么静静的在不远处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
脚步像钉在地上,他终于嗫嚅出声:“玉。。。玉致。。。”干涩的跟从地缝里冒出来的一样。
她白着脸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她想尽情的痛哭,她想嘶哑的嚎叫。可是她感官知觉都被震没了,她站在原地动不了,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发不出任何声音。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
他们的螃蟹小兔鞋绿豆汤,都是些廉价的东西,不值一钱,全都抵不过这缠绵悱恻的一吻。
也许是脸部的神经已经被烧傻了,这次宋玉致终于没哭出来。
那人眼里带着慌乱无措,伸手向她靠近。
呵,可惜少帅现在面前没面镜子,不然她真想给他看看他的表情有多尴尬。
何必尴尬,那些碍事的人终于应该退场,早就该退场,你以后再也不用尴尬。
周围马蹄声响,轰鸣而来,救公主的救少帅的终于翩然来致。
只是这场景,三木头人拄在那,怎么看都引人遐思。
少帅公主那都是顶尖上的风云人物,要脸要面子,各自收拾了一下表情调回正常频道。
秀宁也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发丝从地上站了起来,唤道:“二哥,你们没事吧?”
来的真他m~a是时候!寇仲拿眼角划拉着人,调匀了气息,大踏步走过来把人挽上压低了声音:“回去再和你解释。”
掌中的小手却冰凉颤抖湿漉漉一片。他抓起看去,顿时热血上脑急火攻心,丫头不知道跑哪打滚去了,手上满是细小伤口鲜血淋漓。他怔怔,眼眸深沉,扯下一片衣襟轻轻裹上。
片刻脑子已转明白,她是来找自己,寇仲双目注视着人,心头动容怜惜大盛,多时未见,绞着所有呼之欲出的话,大手紧了紧,玉致,只想把人拽回家慢慢哄,少帅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次打骂随意一月半月不理不睬也认了。谁知小人跟钉在地上似的,一时竟没拉动,大庭广众不好动粗,少帅微微皱眉,眼里绞着千言万语盯着人,跟我回去。
她抬起头看着这张脸,一样的眉,一样的眼,还是一样那么好看。他们都是成大事儿的人,能妥帖适时地把自己的情绪收进面具里。
只有她宋玉致是个傻子,撞得头破血流还搞不清状况。
眼前的人一脸木然直愣愣的盯着他,扎得他难受心慌,寇仲心里突突跳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想把人搂进怀里。
他看着自己,带着些茫然无措。你难受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了?
认识这么多年,她傻乎乎了这么多年,可最后他留给自己的似乎只有手上的血迹斑斑。宋玉致,这就是你贪心别人的东西的下场。
她想狠狠抽他两耳光,狠狠的,作为最后的回礼。
可是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突然想起秀宁姐大婚时他委屈落寞的表情,他那时那么难受,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秀宁姐不要你了,还会有人来陪你,来逗你开心。
只是她忘了,她一开始就是个旁观者,永远只是个替补,她做得太陶醉,竟然忘了。。。
这从来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游戏,其他的人都是让他们的故事更加浪漫艰辛的配角,早就该依次退场。
现在柴绍终于死了,秀宁姐终于回来了,终于也轮到她退场了。
可是,可是谁他m~a来问问她想不想做陪衬了!原来这就是她贪心别人的东西的下场。。。
她一点点在他的手上抓下血痕,他们的鲜血凝和成一片,那人绞着眉毛闪着痛意盯着她死不放手,她听见他无声的说:别闹,和我回去。
她用尽全力,也掰不开他的手,就像她总也离不开他。
但这次真的没有路了。。。真的走到头了。。。
她听见自己一字一句:“寇仲,宋家的兵马永远是你的,可是我宋玉致就这么些了,你都拿光了,这次真的没了。。。以后别再来找我,别再来折磨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千万别再来了。。。”
少帅脸都泛青了,终于顾不上丢脸了,把人一把捉住提过来搬过双肩,从牙缝里蹦字,牢牢看她:“玉致。。。你都没听我解释!”可是面上气场再足,也掩不去心底的惶恐不安,她眼里的绝望像是要把他们的过往都烧个精光,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和他告别,好像。。。好像真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他。。。他其实想和她说,别这样。。。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边俩人缠绞在一起,动静闹得有点大,秀宁急急赶了过来握住她的手:“玉致,你别这样,你误。。。”却生生僵在嘴边,真的是误会么?她清楚地听得见他的心跳。。。他对自己。。。
两手一人抓一只,对称的那样的心心相映。。。
她把握着自己左手的一只往揪着自己那只熟悉的大手里一丢,退开一步惨淡笑着:“行了,行了,不用再骗我,你们两个不用再同情我,你们可以随心所欲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挺正常的话,是她在和自己诀别,他听懂了。少帅脸色苍白灰败,终于额头见汗,顾不上旁边的人愕然的表情,再也顾不上其他,把手里的撒开,赶上去把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哑声:“别这样对我,别再说这样负气的话,玉致,求你了,别这样对我。。。”目光能把人烫出个洞来,似要抓住困住些什么。
少帅脑袋有点烧空了,搜刮脑子也想不到点别的词。他只知道绞着手臂,不能不见,刚才的话他当没听到,下辈子也给他见到。。。
正在这边三角关系纠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大地忽然轰隆隆作响。
遍地浮尸,被冲散的肢体部分,七零八落的挂在地上,跟被千军万马踩踏过一样。
热气鼓噪蒸腾着尸体的味道,吸引着秃鹫乌鹰扑上来享受一场饕餮盛宴。
第几天,他双腿发软的倒在地上,烈日骄阳,刺得他眼眶生疼,他伸手挡住,酸涩的眼泪都流不出。
最后一面,她的话,就像最恶毒的诅咒,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耳畔只有那句话一遍遍的砸来,这辈子,下辈子。。。千万别再来。。。他再也找不到她,因为她再不让自己找到。
耳边似有人说话,像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声音,听不真切:“少帅,兄弟们已查明是,是这几日上游暴雨连连,河水暴涨,山石阻住了水路,本来不出几日便要冲破阻石,却恰又被人炸穿,水势这才。。。”
周围似有人骂:“都他妈快赶上水淹七军了。。。”
他回忆着她那天最后的表情,那不是恨,他知道。
他拴着两个人的腰像三串肉脯一样挂在枝上摇摇欲坠。
树枝发着嘎嘣嘎嘣的脆响藕断丝连着。
她看着那个人紧皱着眉头将她们提得更紧。三个人总是太多,你看,多一个就会同归于尽。
她伸手摸向腰间。
他盯着她的手铁青着脸朝自己咬着牙:“别乱动!”声音一如既往的凶恶。
旁边也有人努力向自己伸出手:“玉致你别犯傻。”
傻?她一直傻,现在终于清醒,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他肝胆俱裂:“我叫你别动!”
她抬头瞧着这个人数着他的眉眼,她不是没想过死给他看,究竟是不是她运气太好她不知道。。。
在她无数次的想象中,她以为这一刻心里会畅快淋漓,充满报复的快感让他痛苦一世。
可是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哀求,她看到他抖着嘴唇脸色发白:“宋玉致,算我求你了。”
原来心里没有快意,她心疼得绞了起来,呼吸都要停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这个人笑了笑。从前她每次掉眼泪这个人都会不予余力的嘲笑,所以她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笑的。
她怔怔的记着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好兄弟,一个是她的好姐妹。。。
他听到她轻声:“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次是真的。。。”
刚才是气你,这次是真心的。。。
她最后紧紧绞着他好看的眉,好看的眼,那里是她从来没看过的陌生表情,扭曲的似有几分绝望,可她没有时间去思考那是为了什么,她有些心疼,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平他脸上的痛苦。
她终于闭上了眼不敢再看,这辈子烙印太深,她怕下辈子还记得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她向下坠去,爱上他太容易,她明明要不起,却忘不掉,还是死都别再见了。
于是那人跟着她跳了下来,她没有看到。
然而水势汹涌,仅差半寸,又哪里再找得到?
他被冲出了十几里,死狗一样的被晾在滩上半日,直到马蹄声响,众人闻讯呼天抢地的寻来。
他醒过来睁开眼,怔怔的看着手里抓着的半块衣角。
他没死,还活着,她也一定活着。。。
只是他还没找到,没关系,终有一日会给他找到。
直到水渍终于都被蒸干,最后一条银鱼挣扎扭动着搁浅在水洼吐着白沫。
他瞥眼看到一只螃蟹横在地上,离开了水,被晒干了壳,抽干了血肉,不知是死是活。
他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边际,冲出的水在这里聚拢汇合,不知道把她带去了什么地方。。。
今年生日,又是他一个人过。
镂空的屋顶倾泻了一室月光,斑驳满点,他曾经送她一室星斗赠她一束月光。
他站在中央,忍不住也伸手去握。
冰凉凉空荡荡一片也不知她喜欢什么。。。
他终究没有找到她,她也终究没有回来过。
他还要找多久。。。
独处的寂寞,将过往一切统统放大,像发生在昨天,悉数砸来,毫不留情。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她恨你,所以不肯再让你找到,不肯让你看上一眼。
于是他有些发懵,你恨我,为什么不一刀捅死我。。。
少帅现在心里这点滋味有些不好形容,他只知道他现在难受,比他妈死还难受。他从前以为这辈子最难受的事不过是回扬州蹲狗窝,梦里都能吓醒。可是那起码是切切实实地,他起码可以再爬出来从头来过,而不是现在这种摸不着边际的空落落,他要从哪里开始从头来过。。。
他终于有些悟到,原来丫头就是要让他难受,因为从前,他也让她这么难受。
等他难受够了,她就回来了。
可是。。。
他还要难受多久,她还要恨多久。。。
梦里有人在给自己轻拭着额头,冰冰凉凉,让人舒服的不愿醒来。
他猛然扣住了那只手,竟不敢睁开眼,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这样的梦他做过千百遍,都终结在同一个地方。
却听一人轻唤:“寇仲,寇仲,你醒醒。”
他浑身一僵,一颗心逐渐冰凉,不是她,果然又是同一个地方。。。
他缓缓睁开眼,原来是她。。。
她的神色似有几分犹豫,似有什么事为难:“寇仲,你。。。”
他轻轻打断:“我们出去说话。”
他带着她一路兜兜转转,直到那处房间庭院再也看不见。
自那日起。。。眼前的人几年未见,眉宇间更多了些锋芒,不必接近,就能感受来自他身上的凌厉压迫。
她终于抬头望向他,带着些急切哀伤:“寇仲,你。。。你得到已经够多了。。。你这次一定要攻打长安不肯罢手?”
他转头怔怔望向她,自那日起,他们再未见面。他看见她端丽无瑕的面容,那天的记忆就蓦然撞进脑海,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盯着她的两瓣唇,胸口便似被什么塞住气也透不过来,他真怕他忍不住会杀了自己。
这几年,自己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她,他再没有余力去想去分辨,他只知道,她不能站在这里,他不能再见她,那人知道会更恨他,躲得更远,永远不让他找到。
他移开眼才算能呼吸,他匀了口气平静:“秀宁,你知道的,我和李世民不能并存。你回去告诉他,长安我势在必得,想要阻止我,练好他的兵布好阵杀了我。”
他告诉自己他得站在最高处才能看得到她,是了,他得到了全天下当然也就包括她。。。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拼尽全力耗尽心思的事才有气力一直找下去。
她神色黯了黯:“是因为。。。因为玉致?”
他静静的看着她没回答,他模模糊糊的感知到,那人大约会不高兴。他们三个人这一辈子,都不应该再放到一起,哪怕只是名字。。。
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复杂很艰难,可是为什么当你着手去做,偏偏时间过得很快,甚至你来不及反应喘息,就做到了。
这年生日,他终于站在长安城的最高处,她却终究没回来。
他又是一个人,独自看着月满中天,照耀了繁星漫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得高,它们也离得特别近。
他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她会不会是其中的一颗,其实一直在看着他,早已偷偷原谅了他,一直和他在一起从来没走远。
他忍不住向她说了些话,她静静的听,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