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过寿 ...
-
康熙三十九年 1700年10月?日
康熙老爹正在清雅亭内和四、八、十、十三阿哥谈笑风生,我站在不远处愣看了一会,又镇定地朝那儿走去。那晚与十三喝多了,竟也没影响我第二天在康熙面前的表现,成功晋升为御前奉茶女官。更可喜的是,十三传话得力,四爷似乎放宽了心且不再处处为难我。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儿说的还不光是我——
“回皇阿玛,儿臣认为皇太后的六旬寿辰固然重要,但召集天下六旬老者于京师题写寿联实有不妥,请皇阿玛三思。”四爷郑重其事答道。
原来雍正早期行事就已透露出明理恤民的政风了,我心里暗道‘厉害’,手上小心地倒着茶水,八爷朝我淡淡一笑,心下一紧,敛起神儿便不再细听讲话。
“富察氏•马笑怡。”这回竟是康熙开口叫我。“这回你可有什么好点子?”康熙老爹一身秋明色便服,腰挂脂玉吊坠,脸色祥和,定定的看着我等着回复。
“奴婢无甚高论。”我低声如蚊子叫。
八爷缓缓站起身,朝康熙进言:“皇太后寿辰之日,会有数位西洋传教士在场,正是一展大清国礼仪邦国风范之时,西洋人崇尚儒家礼义,大清亦需兼容并蓄,海纳百川。儿臣举荐富察氏•马笑怡策划一出西方味道的节目,既作交流,亦是礼尚往来。”
怎么又是这样?!我朝八爷脸上探寻半天,他神色微变,偏头没看我。
…………
…………
“刚哼哼呀呀唱什么呢,一会汉文一会英吉利文的?”九爷冷不丁冒出一句,阴柔低笑,坐在我旁边伸手环住腰,“这西洋琴好玩么?”
西洋琴,我还西洋芹呢,是吉他好不好。我放下二郎腿,抿嘴笑笑:“逍遥快活极了,今儿晚上九爷看好戏吧。”
八爷,你逼我太甚,笑怡我却无力拒绝——
…………
…………
十月中旬的夜已稍冷,皇太后六十寿辰却举办得热火朝天:康熙制《万寿无疆赋》,气势恢弘,不吝华词;群臣百官更是瞅准机会极尽溜须拍马的本事;太子爷煞有介事地同外国使臣交流圣经心得,频频博取使臣的好感;王公贵族、阿哥、格格、娘娘们谈笑晏晏,杯盘交错,简直就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清宫廷国际盛宴。
接触过几次这类盛宴,我不再怯场,只是有些忧虑待会康熙老爹看完表演后会有什么反应。这回就是豁出命,也想让八爷明白我内心的愤慨——
我中规中矩拿着吉他缓步入场,向康熙行礼贺词。贺毕,理了理脖上的肩带又握紧吉他,踩着花盆底站在了方凳上。此刻台四周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却胜是有声。我扬手拔去小挽的发髻,长发随风乱舞,我放声弹唱:
我逛到这条热闹的街太阳晒得我有点累
奇怪最近我爱碎碎念但又觉得 i don't care
我站在喜怒哀乐面前阅读我下一个画面
我想去冒险不管一路多危险 na ~~~~
我期待童话般的爱情却不想那样的绝对
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什么语言 i don't care
我要专心体会每一天还是学会打发时间
飞得高一点作我自己最特别 na ~~~~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 Let nothing you dismay (上帝赐予我们快乐让你们无所畏惧)
Remember Christ our Saviour Was born on Christmas Day (记得耶稣我们的圣主诞生于圣诞节的那天)
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er When we were gone astray. (解救我们于撒旦的淫威之下当我们误入歧途)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哦,天赐福音天赐福音)
我期待童话般的爱情却不想那样的绝对
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什么语言 i don't care
我要专心体会每一天还是学会打发时间
飞得高一点作我自己最特别 na ~~~~
"Fear not," then said the angel "Let nothing you affright (天上传来天使的声音“不要害怕”,“没有什么是可怕的”)
This day is born a saviour Of a pure virgin bright (今天将会是圣人诞生的日子闪耀着纯洁的光芒)
To free all those who trust in him From Satan's pow'r and might" (解救那些信仰他的人们
从撒旦的淫威下)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Comfort and joy;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哦,天赐福音天赐福音)
kan ba de ne不怕不后退
闭上双眼许一个心愿
勇敢向前梦不会碎
The shepherds at those tidings Rejoiced much in mind, (所有的牧羊人都感应到了这个福音暗自高兴 )
And left their flocks a-feeding In tempest, storm and wind(都抛下正在喂食的羊羔 风雨兼程的)
And went to Bethlehem straightaway This blessed babe to find(向着伯利恒(耶稣诞生地)赶去去寻找那个受祝福的婴儿)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哦,天赐福音天赐福音)
he yeah~~~ he yeah~~~~
我的自由yeah~~~~
But when to Bethlehem they came Whereat this infant lay (但当他们来到圣婴诞生的地方)
They found him in a manger Where oxen feed on hay (却发现他躺在用来喂食的马(牛)槽里面)
His mother Mary kneeling Unto the Lord did pray (他的妈妈玛利亚跪着直到当地的国王前来祈祷)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哦,天赐福音天赐福音)
Now to the Lord sing praises All you within this place (直到皇亲贵族都歌唱颂歌你们这里的所有的人们)
And with true love and brotherhood Each other now embrace(都要以真爱相对,彼此视为兄弟姐妹)
This holy tide of Christmas All others doth deface(在这神圣的圣诞节里让丑恶远离)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哦,天赐福音天赐福音)
唱完,感觉嘴巴已经绕歪了。虽然放慢了节拍,但要把张韶涵的《寓言》同十五世纪左右流传于苏格兰的宗教歌曲《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交错在一起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我跳下方凳,撇头看见一帮老外跪拜在康熙脚边,用汉文说着宗教术语给康熙和大清朝祈福,颂词阵阵传来——康熙老爹喜笑颜开,人群里亦是和声迭起。
我呆站原地,只见太子爷神色莫辨地走上来,递给我一把弓,朝东南方向指了指:“喏,去射那两只狮头。”
“这不是太子您的节目么?”我忽地明白,太子不甘心我抢了他的风头,便来寻衅滋事。
“不敢?”太子冷哼了声。我冲他微微一笑,讪讪地说:“奴婢献丑了。”
我抽出两支箭先后连续射出,那两只狮头各吐出一联,上联“乾云散财,诞迎花甲方一半”,下联“坤土献宝,寿至古稀才六分”。太子不可思议地望了望我,嘴张得好大却吐不出半字。四围已是一片叫好声。
“太子爷的对联写得甚好,奴婢越俎代庖确是该死…”我埋下头,说得楚楚可怜。
“哼。”他愤然离去,似乎不再找我茬。可我手心里还在不停地冒冷汗,定了定,欲朝人群处躲去。
“富察氏•马笑怡上前听赏——”李德全尖长洪亮的声音传来,我立马回转身,朝康熙老爹走去又恭敬跪下。
“赐缅甸国沉香玉如意一柄。”
我稳稳接过精致的香木盒,叩头谢恩:“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抬眼时,康熙正眼神迷离地盯着我,心下一紧,我瞥眼去看李德全,他用眼神儿示意我退下。
心里空荡荡的,这感觉像是本想一头撞死墙上却没料到墙是豆腐做的,还吃到满嘴香嫩。八爷正想上前搭话,我扯了扯嘴偏头走向别处,顺手用电话线扎起马尾,呆走许久竟来到一片陌生地儿。
忽的一个人拽住我,轻轻搂了下我的腰又松开。
“胤禟别闹,我心烦。”
“烦什么?”四爷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我耳里,话落又沙哑低笑了几声。
“四爷!”晃回神,我急忙行礼,半晌才说“奴婢入宫想低调行事,可这么一来,日后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啊。太子爷自是不高兴,怕是已结下梁子了。”
“若是怕这些,我可以保护你。”那语气五分宠溺五分利诱。
“谢四爷关心,笑怡往后会多个心眼——”话未落音,整个人已被他按在怀里。
他低头盯着我嘲讽地笑笑,吓得我大气不敢喘出声,又淡淡道“要多几个心眼才够用你就不能安分做个女人,何苦每日过得担惊受怕的。”
“何苦?”心里冷哼一声,我也不想穿到清朝,以后替你们这帮互相残杀的兄弟擦屁股,你们都是好人却又都是恶人,只是立场不同想法差异罢了。“四爷能答应笑怡的一个请求吗?若是肯了,我可以试着安分些。”
“说。”他松了松劲,离开了些距离。
“日后…放过一人。”我谨慎地说着,方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快憋死了。
他眼神诧异,绷着脸点了点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感觉像捞到块免死令牌,我顿时感动得眼泪哗啦,原地蹦跳了几下。失态片刻,我忙发觉什么不对头,又问:“十三阿哥呢,怎么没来?”
“他同你一样,从塞外回来就变得有些奇怪。你射箭那会,他还看得津津有味,之后我也没见着人。”四爷神情莫辨,边说边盯着我看。
难道十三——我急忙轻咳出声,殷勤地朝四爷说:“四爷能陪我走一会子吗?笑怡有些心里话要说。”
没想到年仅十四岁的十三阿哥竟早恋了,爱上了康熙的女人,多像源氏物语啊,可一被发现就完蛋了。他既替我保守了秘密,我亦要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你这表情是怎么了?”许是面部表情过于生动,变换连贯,引起四爷的注意。
“歌词太绕,脸有些抽筋。”我假装不好意思伸手捏了捏脸蛋,忽又抽风说了句“四爷觉得我唱的怎样?”
“跟上回喝的玩意儿…”
“西瓜汽水。”我忙提醒。
“跟西瓜汽水一样新奇,你,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四爷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这一问倒是问住了我。
平常人听歌都不会这么仔细,他个古人倒琢磨起歌词来了。我信口胡诌:“我想天天吃荷叶糯米鸡,却没人做给我吃。”
哈哈哈哈…他爽朗地笑出声,一手无意间滑过我的侧脸,微蹙眉毛揶揄了一句:“这好办,到爷身边来,我天天做给你吃。”
“噢?是你做还是下人做呢?”我咧嘴默笑,见他目光蓦地一跳,又挑了挑一侧眉,低咳了一声。
“不听你胡说八道。”他又从袖内取出一只扁扁的软缎金丝锦囊,抓放在我手心里又拢了拢我的手,“我等你自愿戴上。”
四爷消完气了吗?只是这枷锁我是再也不会戴上了,枉费他一片心思竟还去废宫里拾回来。手上的温度顿然跌落,猛抬起眼,那人渐渐淹没在夜色里。
“四爷——慢走。”我将荷包收好在袖袋,侧身走上一条偏道。夜色撩人,空气里氤氲着跳跃不安的因子,我渐渐走近三岔口,土丘的背后若隐若现传来一女人的声音——只听见“不指望”“请回”等一些只言片语。按耐不住好奇,我蹑手蹑脚爬上丘头,埋身俯视下方,准备八卦地一探究竟。
“庆儿,再等我些时日。”十三背对着我,紧抱一个十分可人的女子低声怨道。从古至今,男人的承诺中不变的陈词就是“等我”,可真到那时…谁还记得你的名字?放在现代,这种屁话我一句都不想听。
“呵——男人都一个德性,哄骗完一个算一个,待会该纳妾的纳妾,逛窑子的继续逛窑子。跟谁…都一样。我们之间更是别想。”她话里带笑,脸上却是水汪汪一片。
我捂住嘴低头思索,果真认得她。选秀那会子留牌的秀女当中她是站在最前面的,和李嬷嬷骂架毫不犹豫的人也是她。忽觉得造化弄人,儿子非要把彼此相爱的女人拱手送给老子——手背感觉到些湿软,一抬眼,一只黑漆漆的异物‘喵’了两声,两眼一青一黄,轻松翻跳下土丘。呆了半晌,下方已没了动静,小心地抻脑探了一番,果然是走了。
心里头虽有些堵,步伐还是不急不慢地挪进自己的院落——在畅春园内被升到御前奉茶女官一职,住处却没额外交代,索性还是住回去。不知月墨和巧珍现在正在干嘛,我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巧珍住处的门。
烛光下巧珍侧卧在炕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带着哭腔小声重复说:“ 我没有…没有。”月墨回头只瞥了我一眼,便又低头细心地给她擦药,眼眶红得很。
我怔了会又急忙上前站定,顿时哑然——是谁会下如此毒手,将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成这样。
巧珍朝我惨然一笑,眼里无神儿地在我脸上飘了会,拉长声又说:“我没有。”
“我去取药。”我记得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胶囊放在了屋里,也没多想,说完便要跨门出去。
“太子向四爷揭举巧珍与方回有私通过,四爷也不问个清楚,巧珍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被人毒打了一顿。平日我们这番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
私通?太子爷?心里不禁倒吸几口凉气,这话竟是说给我听的。敛了敛神,我还是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