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缘》是一九

8、（八）我从未如此庆幸

　　“你别过去，我答应了相公要对你保密。”
　　“保密？”苌歌觉得奇了，“不就是盖个新房子，这样普通的事情也要保密？”
　　“这可不是普通的新房子，是婚房！”
　　“谁要成亲？”
　　侯峥媳妇再也看不过苌歌那后知后觉的模样，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你和湳镜公子！他想与你成亲，自然要准备新房，这不，我家相公和村里的几个盖房好手都来帮忙，等房子建好了，你一定满意！”
　　远处，湳镜反复进出的身影隐约可见，苌歌神色不定地咬着下唇，再次问：“是他亲口说的？”
　　侯峥媳妇全当苌歌是在害羞，欢喜答道：“自然！他亲口和我相公说的，他想娶你，想了很久了。他还说，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月内就把你接进门！”
　　难怪他这几天都面显疲惫。
　　而她每次去湳镜家的时候他也一定提前用法术把这栋正在建的新房给藏起来了吧。
　　他想娶她，想了很久。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心生雀跃和感动。
　　不顾侯峥媳妇的劝阻，苌歌径直往湳镜的住处而去。

　　看清了由远及近的两人，侯峥赶忙丢了手里的活，上前来搀扶自己怀了孕的妻子，嘴里还不住地叨叨：“走慢一点，不要伤着孩子。”
　　而侯峥媳妇却不理他，而是继续对着苌歌道：“苌歌妹妹，房子还没修好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和湳镜公子尽快把亲事给办了！你们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个正规的名分！”
　　侯峥接着她的话说：“叫你保密，你咋就是管不住这张嘴。”他这边说完，另一边又对着苌歌笑：“我娘子说的对，你们也该办事了，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一回事。”
　　苌歌定在原地没有说话。她低头直愣愣地凝视着脚尖，不知在想些什么。
　　湳镜见况，上来牵了她一只手包裹在掌心，继而有礼地对侯峥夫妇回复道：“苌歌面薄，二位就不要当面逼她了。”
　　侯峥夫妇相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着走远了。
　　“苌歌？”湳镜捏了捏她手背，示意她抬头看着自己。
　　“嗯？”
　　“我们谈谈。”

　　无奈湳镜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不速之人打断。
　　当苌歌听到来人那一句“三殿下”时，出乎本能地，朝湳镜背后躲去。
　　来人中规中矩地行了一记大礼：“小官奉娘娘之命，特来迎接三殿下回宫！”
　　湳镜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最近很闲么，难道神氲殿就不怕再丢了谁的魂魄？”
　　来人闻言色变。只小片刻，他又恢复了常态：“请三殿下回宫！”他再次言明，四周倏地多出数人，将湳镜和苌歌围在中央。
　　苌歌这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她拉拉湳镜的衣袖，在他肩上小声道：“你随他们回去吧，我们的事情，改天再谈。”
　　“你不怕我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他问得认真，苌歌不由噎住。然而她回想起与他在一起时的种种，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流，于是道：“你说了要陪着我的，我相信你，我等你。”
　　湳镜眼角漾出一弯好看的弧度，转过头对着她：“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跟他们回去。”
　　“什么？”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这样的话，亲耳听当事人讲出来所产生的震撼和由外人转述的效果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原本，苌歌的心里还存着众多的顾虑。而此时，她的心，已全被幸福与甜蜜填得满满的，其他什么都抛掷云外了。即使是在这样被众人围堵、下一刻就可能彼此分离的情况下，她也只看见他一个人，和他眼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湳镜已经转过身来面对她。说第二遍的时候，他连抚上她脸颊的手都是颤抖的。
　　苌歌笑得两眼弯弯，泪珠儿也跟着断了线似的不断往下掉：“那你记得要早去早回，早点娶我过门，新娘子不能等太久，会变老的。”
　　她话音未落，湳镜便一脸狂喜地将她紧拥入怀。他胸口的位置，有样东西在怦怦直撞，就快要跳出来。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忐忑不安却又情难自禁。
　　苌歌被湳镜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吓了一大跳，随即又觉得在众人面前如此这般实在不好意思，于是稍稍推了他一下，极细微地开口：“你…你先随他们回去，大家都等着。”
　　湳镜仍把她牢牢圈在怀中，可人已经冷静下来：“谁说我要同他们走了？你应允了我，自然是我们的亲事最大。”
　　见苌歌一脸疑惑，湳镜又道：“不是说了么，这一去，我怕是再也回不来，我不会离开你，就算去了枉死城，我也陪着你。”
　　“既然三殿下不愿意回家，莫怪小官以下犯上。”
　　湳镜迟迟不肯动身，甚至还说出要随苌歌一起去枉死城这样的话，奉命传话的神氲殿仙官见势，便两臂舒展，头上扬，面目神情虔诚。这疑似是一种召唤，又像是一个仪式的开端。
　　霎时一抹闪电划过。
　　苌歌忽觉身旁一空，定睛看，湳镜已冲到那仙官身前，四周风云翻涌。
　　天将们此时尤感恼火。他们既不敢接近湳镜，更不敢接近苌歌。
　　原来，就在湳镜冲出的一刹那，苌歌周身便迅速升腾起几束淡紫光晕，层层环绕，将她包裹其间。见众人不敢接近自己，苌歌虽心有疑惑却也放心了不少。
　　这时，风沙大起，迷了人的眼睛。
　　苌歌一介凡人，自是被这来势汹涌的狂风黄沙吹得一连退了好长一段距离。她的身后是一株大树，枝干粗壮，撞上去的时候疼得她眼睛直冒金星，所幸大树阻挡了她后退的步伐，苌歌忍着痛死死抱紧树干，任凭风沙肆虐。
　　渐渐地，风势似乎小了一些。苌歌眯着眼，发觉周身的淡紫色似乎颜色更淡了一些。她总觉得这东西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相似的，可总也想不起来，只当是湳镜送她的护身符。
　　一阵龙吟打断了她的思虑。苌歌闻声抬头。天空上，云层里，那若隐若现的、如行云流水的一带金色，是龙？
　　飞龙于天，翻云覆雨。
　　果然，暴雨浸淋。
　　雨越下越大，只一盏茶的时间，脚下的水便淹过了苌歌小脚肚子。
　　风声，雷声，雨声，水声混合在一起，苌歌只觉头脑发胀，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瞬时变得恍恍惚惚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
　　龙吟还在继续，周身的紫光却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快淡得看不见了。苌歌勉强地睁开双眼，却撞上一对金色的瞳孔。那金色愈发近了，光芒四散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发光发亮，仿佛镀上一层金色外衣。
　　苌歌像是被这金色蛊惑，盯着它一眨不眨。可她不曾发觉，那淡紫色的光晕在被金色慢慢包围的过程中一点点地消失。直到它完全不见，苌歌也因为脱力，自然而然地晕了过去。

　　今天是湳镜和苌歌的大好日子。
　　他俩男俊女俏，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美的一对人儿，所以婚礼当天，就连邻村的人都全来了，那场面真是空前绝后。
　　迎亲，拜堂，大宴宾客，洞房，这一系列活动下来，早把湳镜累得够呛了。侯峥等人偏偏不放手，非要等湳镜进了屋后带着大伙突击进去闹洞房。孰料，等到众人兴致高涨地冲进喜房时，里面却空空无一人，床面上只摊着一张喜帕，和一顶东倒西歪的凤冠。新郎新娘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村口的河岸边，一男一女正相互依偎。
　　苌歌靠在湳镜怀里，将自己的一尾发和他的结在一起。
　　“爷爷说，天女后来跳了诛仙台，魂飞魄散了。”她语气惆怅，没想到这事情还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她的果，一切都是注定。”湳镜用脸贴贴她的眉角，和她十指交握。
　　“就像我们，不管过程怎样，结局都还是会在一起。”苌歌笑，“以后我们什么也不用怕了，我们会一直陪伴着对方。”言语里有着说不出的开心。
　　“对了，花神给了我这个。”
　　湳镜一手摊开，掌心躺着一枚魅樱种子，魅樱的最后一颗种子。
　　“它，种在枉死城能开花么？”苌歌十分怀疑。
　　湳镜笑开，语气温柔：“明天我们就去试试。”
　　“现在真想知道枉死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苌歌往湳镜怀里又挪了挪，眼睛半开半合，似是要睡了。
　　湳镜细细梳着她的发，隔了好半响，才缓缓开口问道：“苌歌，你怪我么？”你怪我么，若不是因为化成真身与四神兽打斗，他的魂魄便不会散，苌歌也不会这样早早地随他进到枉死城去。
　　今晚，是他们在凡界的最后一晚。
　　原以为苌歌已经睡着，可他话刚说完，便听她道：“我们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像是月老庙的那一晚，像是今晚。以前总觉得只要幸福得稍稍过了头，下一刻就是分离。可我从未像今日这般庆幸，因为过了今晚，我便再也尝不到与你离别的痛苦。这样的结果我求之不得，又怎会怪你？”
　　湳镜安心地吻了吻她的发，叹道：“苌歌，我真感激命运把你送给了我。”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姻缘才接近我的？”
　　“不是。”
　　因为在这之前，我就爱上你了。
　　“我们明天早上去和侯峥哥哥还有嫂嫂道别吧？”
　　“好。”
　　怀中的人儿已经渐渐进入梦乡，湳镜抱着她，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苌歌说得没错，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很短，然而以后很长，长到每一步他都要牵着她走，每一刻都要看见她的笑颜。
　　有的人，他湳镜消受不起，可有的人，一旦遇见了，便是一辈子，都不放手。

　　（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又一坑填满！谢谢看过此文的读者们，我也要准备赚钱工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