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夏六月》晴天李

9、忆起

　　一天午后，阳光洒满小屋，子彤在打理一些事情，忽然电话铃声响了，子彤看着电话的显示，哦，是惠儿打来的，子彤好像预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着电话那头惠儿抽噎着说：

　　“子彤哥哥，快来！”

　　……

　　子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感到惠儿住处，看到惠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满脸的泪痕，悄声的问道：

　　“怎么回事呢？”

　　惠儿指指桌上……

　　“哦”子彤惊讶了一下。

　　桌子上是惠儿抄写的三首诗，还有泪痕点点的。

　　其一【葛生】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其二箜篌引【公无渡河】

　　《箜篌引》者，朝鲜津卒霍里子高丽王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坠河而死，于是援箜篌而歌曰……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
　　公无渡河，公竞渡河，坠河而死，将奈公何其三江城子。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两千多年前的诗经《葛生》，一个战死疆场的良人，一个独守空闺的少妇，止不住的思念良人在孤零零的墓穴里，谁与相伴，谁与共栖，谁与共看日升月落，夏之夜，冬之日，良人是否孤苦，冬之夜，夏之日，良人是否孤眠，共同的天地，日月星辉，百年之后，与之共居，其情悲，其情深！汉乐府《公无渡河》，仿佛看到一个老妪的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应的孤苦无依，呼天抢地，向天悲鸣，与之俱去是最好的归宿，读了几遍，谁不动容，古诗的质朴意境，凄怆之情，深深地打动人心！大文豪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虽然伉俪情深，其情哀，其情真，但和前两首相比，缺乏强烈的冲击力，那种决绝，相依为命的俗世爱情，没有华丽语言，却可以直抵人心，人类拥有这种美好情感，多么幸运的事！

　　子彤反复展读三首诗，慢慢的体会惠儿心伤的原因，没有对美好情感的追求，没有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不会引起情感共鸣，子彤想我们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自己人生方式，可以选择对感情的炽烈追求，可以选择和心爱的人深深依恋，子彤想到这些，看着惠儿泪眼中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是怯怯地追问和依恋，人生难得初相见，子彤还想什么，今生今世就是惠儿了，惠儿羞涩的依偎，子彤静静地看着惠儿，深深地把头埋在惠儿发间。。。。。。。。

　　子彤看到夕阳落山的时候，大地雾蒙蒙的，道路、村庄、溪流、树木都沉浸在暮色之中，不远处的鸡鸣、犬吠都是欢喜的声音，静静地山峦，都是那么的静谧，子彤喜欢这样的烟火人生，闲散、舒适，人在天涯，心安是家，天涯也是咫尺的感觉。有时听着惠儿讲述的往事，不禁神往，也许把自己的压抑、委屈和亲近的人诉说，那些逝者在九泉之下的聆听，是最大的安慰，对于折磨心里的亲情，随着一声声的倾诉，心里得到释然。

　　惠儿有时在想，子彤就是一个为爱而生的人，那么生命里没有了爱，生活没有了光彩，生活中没有了诱惑，生活也就没有了绚丽的色彩，人们可能错过春天的花木绚烂，夏天的凉风习习，没有理由错过金秋的果实，冬日的暖阳。好好的珍视心中爱的火苗，可以为爱开出娇艳的花朵，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不和谐的音符，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酿起祸端，彼此的牵挂会因为俗务，变成淡淡的亲情。

　　子彤听着惠儿讲述的往事，那是在惠儿奶奶逝去的时候，子夜时分，惠儿一个人站在有着惨白灯光的空旷的太平间，看着自己奶奶蜡黄的面容，惠儿一个小孩子倒也没有那么害怕，房门外树枝摇曳的风声，好像是为奶奶送行，惠儿迷蒙的双眼，痴痴的看着那慈爱的面孔，放大、放大。。。。。。

　　“惠儿，在哪里呢，回来恰饭”，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着奶奶精心留给自己的饭菜，惠儿慌忙洗了小手，规规矩矩的吃了起来。
　　。

　　。。。。。

　　夏日午间，惨白的日光炙烤着大地，树木、小草都恹恹的，奶奶坐在椅子上，眯着双眼，手里拿着芭蕉扇，轻轻地摇着，远处火车的汽笛声，庭院的老榆树上的蝉鸣，都对惠儿是不小的吸引，惠儿轻手轻脚的看着堂屋的奶奶，做个鬼脸，吐着舌头，偷偷地和小朋友溜了出去，看男孩子在粘知了，又随着到村庄的小溪边，打水仗，惠儿头发也散乱了，脸上眉目不清了，身上也是汗津津的，。。。。。。

　　“惠儿，快成花狸猫了！快回家吃西瓜去！”

　　惠儿想着的一顿责罚没有了，还有西瓜吃，告别小朋友，欢天喜地的跑在奶奶的前边，在家门前，惠儿回首看着奶奶花白的头发在日光下散乱着，飘着一丝柔和光芒，小小的心灵里有了一丝冲动！

　　。。。。。。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一切也是那么的陌生，天人永隔吗！没有呀，看着奶奶慈爱的目光，惠儿心中的一丝胆怯没有了，一丝丝的悲凉袭上心头，惠儿依偎在奶奶床头，哀哀的哭泣起来。。。。。。

　　“惠儿，起来，奶奶有话给妹子说！妹子记住”

　　“以后奶奶不在了，你要撑起这个家，要有主见，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你要记住，亲人是父母给你找来的朋友，朋友是自己给你找来的亲人”

　　“不要昧着良心做事，是你的要争取，不是你的要及早放手”

　　。。。。。。。。

　　“看妹子蛮聪明机灵的，你的父母因你有福，今夜妹子守灵，我会在天堂看着妹子的。。。。。。”

　　。。。。。。

　　惠儿心有灵犀，仿佛那慈爱的双手摸挲过头顶，惠儿通体透明，这一刻惠儿长大了！

　　。。。。。。

　　子彤听着惠儿低语，想起陶渊明的挽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一刻时间静止了，生活大幕拉开了。

　　在爱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就有一种爱的情愫在激荡，看着子彤熟睡的面孔，惠儿满心欢喜的看了又看，又把被角揶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到室外，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在庭院的玉兰树上，看着硕大的叶子，静静地反射着银光，隔壁院落里传来电视节目的嘈杂声，在静谧的夜晚，特别清晰，想着子彤为生计奔波的辛苦，惠儿静思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发出那一声低微的叹息。

　　有时惠儿也能理解子彤的一些想法，看着子彤写的《扬州慢》字里行间透露着对惠儿的喜爱，惠儿眉间心头都是舒展的感觉：

　　唧唧虫鸣，月移花影，楼宇灯火流萤；
　　和风轻吹，柳枝依依潇潇声；
　　暮春时，云从雨滞，佳期如梦，黄鹂啼鸣；
　　小舟摇，藕花深处，几多从容。

　　孤月凄泠，波浪涌，好梦难成；
　　纵佳人垂怜，景色影从，难赋深情；
　　心思写来如画，携手处，流萤残红；
　　惜长亭路远，暗恨渐远渐生！

　　惠儿想子彤有阿波罗（太阳之神）的浪漫、热烈和执着；同时具备狄俄尼索斯（酒神）的含蓄、内敛、和谐。生活不是一潭死水，也不是古井无波，子彤的情感行于当行则行，止于当止则止。

　　人的一生不能以占有多少财富和地位来衡量成功与否，是他为这个社会和家庭做出了什么，子彤是否有朝气，阳光心态，做事彬彬有礼，有着意气奋发的气度，有着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霸气，有着悲天怜人的情怀，做事不愧于内心，这样坦坦荡荡做人，惠儿才觉着舒服，那些功成名就的上等人士的气息奄奄、日薄西山、苟延残喘、纸醉金迷的生活，惠儿和子彤才不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