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鸟》梦小笙

7、（七）分手

　　高羽天。

　　后来的记忆，有一些模糊。

　　大二的一个晚上高羽天喝醉了，给韩伯伦打电话嚷着要分手，然后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没想到凌晨的时候手机响起来，韩伯伦竟然乘坐晚上的飞机跑到了厦门。

　　小天套着大衣出门就看到风尘仆仆的韩伯伦，然后就不顾一切地扑到韩伯伦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后来为什么还是分手了呢。小天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是自己太任性了韩伯伦不要他了吗，不是的，是因为自己太任性了，所以就把韩伯伦给弄丢了。

　　高羽天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除了韩伯伦以外的人在一起。

　　网配圈在各地都有一些当地的圈内人士聚餐。厦门是个网配圈的小城市，本地的圈内人并不多，最可惜的是没有【花城】的人，不过算上CV和士大夫也有十来个人了。高羽天大一的时候去过一次聚会，大家一起吃饭，唱歌，也算是开心。

　　大二的时候，【琵琶社】的古琴姑娘召集了又一次的厦门网配大聚餐。高羽天到的时候，一桌人来的差不多了，让飞翔在天罚酒。小天三杯酒下肚，一桌人马上叫好。

　　酒足饭饱，一群人转战KTV。有混翻唱圈的萌妹子自己准备了伴奏，于是KTV里时而是五音不全的鬼哭狼嚎，时而是优美动听的天籁之音，大家疯得好不开心。

　　期间，灰大郎做到了高羽天身边。他突然问了高羽天什么。

　　小天就这KTV包房里昏暗的灯光看着灰大郎的脸，捂着耳朵，仔细地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分辨着灰大郎的声音，可是失败了。

　　灰大郎靠近小天的耳朵，再次问道：“小天，你有没有男朋友？”

　　小天这回听清了。其实飞翔在天和天上人间的关系在网配圈并不是秘密，【花城】的人都是知道的，圈内的有心人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飞翔在天和天上人间确实从来没有公开说过我们是情侣，广大网友是自己图个乐子YY得不亦乐乎，可是如果说正式说起来，他们确实没有发布过公告说，飞翔在天和天上人间是一对。所以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是有可能的。

　　小天没有回答灰大郎的问题，他只是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天，我喜欢你。”灰大郎说。

　　这回的话很短，灰大郎看着小天一字一句地说，小天看着灰大郎的嘴型听明白了。

　　高羽天才活了十九年，可是他已经听到过无数次的告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接受了灰大郎的告白。

　　灰大郎突然抱住了小天，然后整个KTV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角落。

　　灰大郎大叫着：“小天，我爱你。”

　　你让高羽天回忆的话，他真的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第二天全网配都知道了飞翔在天和和灰大郎在一起了。

　　高羽天登入□□，发现自己的□□被刷爆了，都是消息。花城的社群“后花园”也炸开了锅。

　　他突然很胆小地什么也不敢去看，什么也不想去了解。

　　他私聊了霸王花，和她说自己想要退社。

　　霸王花拉住他，让他冷静些，好好考虑。

　　可是高羽天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他说自己已经考虑清楚了。谢谢花姐的照顾，谢谢花城那么多的朋友，可是他现在脑子很乱，他没有办法和他们一一道别了。

　　说完，高羽天就退了“后花园”的群，然后直接掐了电源，关了电脑，让自己陷入一个荒岛，隔绝一切消息，一切爱与恨，一切的一切，包括韩伯伦。

　　高羽天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那么狠，他换了新的手机号码，搬去了灰大郎的公寓，加入了灰大郎所在的【琵琶社】。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冷血冷情的恶魔，突然斩断了和韩伯伦的一切联系。

　　他想要忘记韩伯伦。

　　韩伯伦。

　　那段时间对于韩伯伦来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岁月。你让他来回忆这一段时光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那段时间，韩伯伦能够感觉到高羽天的变化。韩伯伦晚上上网的时候，高羽天的□□经常灰着。大一的时候，高羽天的□□可以说是一天24小时在线，等待着韩伯伦的垂询。韩伯伦有些小疑惑，可是他只当是高羽天大二了功课繁忙了，所以需要去自习。

　　他想，自己如果再多想想，多想想高羽天在暑假里的奇怪表现的话，他就能早一些发现这些改变。

　　暑假的时候，韩伯伦发现高羽天偶尔会发呆，他就悄悄走过去抱住高羽天：“宝贝，你在发什么呆呢？”

　　高羽天就非常迷糊地和他笑笑，然后就整个人钻进韩伯伦的怀里，抱着他说：“我在想你啊。”

　　韩伯伦就刮刮高羽天的鼻子，说：“没羞。”

　　晚上的时候，高羽天会很热情，就和高考结束后去欧洲旅行的时候一样。韩伯伦只是觉得那是一段甜蜜的日子。

　　可是后来想来，韩伯伦懊悔得不得了，他早就应该发现高羽天的不正常。

　　那天晚上是周六，韩伯伦挂着□□在网上等着高羽天。大一的周六，高羽天的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在这个时候和韩伯伦视频。大一下学期，高羽天觉得一周视频一次太不够了，咬咬牙就从学校搬了出去，自己租了房子。虽然大二之后，高羽天好像突然忙了起来，尽管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两个人还是很少可以碰到聊天，可是每周六视频聊天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韩伯伦没有等到高羽天。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一上□□就被弹出来的消息惊到觉得这一切是一场噩梦。他多么希望这个梦一觉醒来就可以清醒。

　　“人间，人间，你和小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论坛都说小天和灰大郎在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人间！！！！！！！你和小天分手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小天和灰大郎是怎么回事？？？”

　　“人间=口=！你和小天怎么了？”

　　“人间，小天退社了！”

　　“天，人间，你和小天是怎么回事？小天怎么退社群了？”

　　韩伯伦脑子一直嗡嗡作响，他想起来小天给他打过电话说要分手，他飞去厦门，他抱着他的小天说“不分手，我们不分手。”

　　他急急忙忙地想给小天打电话，可是手忙脚乱地就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他捡起手机，手机已经摔破了屏幕，他还是播出了电话。

　　“滴……滴……滴……滴……”的漫长等待之后，他听到那个和他说过无数遍情话的声音说：“对不起，伯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韩伯伦在内心咆哮。他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一片片的。小天的每一个“对不起”就是割在他心上的一刀。他的心脏已经血肉某糊了。

　　“我们分手吧。”韩伯伦听到小天说，他想说“不，我们不能分手。”，可是高羽天已经挂了电话。韩伯伦再打过去，已经是一个女生说着“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了。

　　韩伯伦后来试图联系过高羽天，可是他打电话过去，正在开心电话接通了，却传出了陌生的女声，他知道高羽天换了电话号码。

　　他心痛地觉得自己快要死去，可是当他从别人那里知道飞翔在天和灰大郎住在了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那么恨那个自己曾经那么爱的人。他更加心痛地发现，自己还爱着他，爱着这个自私地说要分手，自己还没有同意，就和另一个男人住在了一起的男人。他愤怒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爱他，非他不可，那么爱他。

　　大二寒假的时候，高羽天没有通知韩伯伦去接他，当然了，韩伯伦甚至没有高羽天的电话。

　　韩伯伦都在佩服自己了，他以为自己会在高羽天一回北京就冲到他们家里去，把高羽天的裤子扒下来，狠狠地打他的屁股，问他还要不要分手了，还要不要离开他了。可是他一直没有联系高羽天。连韩母都奇怪了，说：“往年看你和小天腻歪得两个人和一个人似的，怎么今年都没看你们联系呢？”韩伯伦皮笑肉不笑地说：“人那么大一个活人我怎么管得住啊。可能是有女朋友了吧。”韩妈妈就笑呵呵地说：“你看看人家小天比你小七岁呢，都有女朋友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媳妇儿回来啊。我和你爸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大年初一，韩伯伦跟着父母去高家拜年。韩伯伦礼貌地给高叔叔、王阿姨拜年，还给高羽天和妹妹包了红包。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晚上韩父韩母开车走了，高鸿斌说那么晚了，小韩你留下来吧，反正往年你和小天也都要聊聊，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韩伯伦说“好”。

　　晚上洗了澡，再一次一起躺在高羽天房间的同一张床上，两个却已经是这般光景了。

　　“小天，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恨你？”韩伯伦突然说，他的声音在寂静深夜里空旷的房间中特别清楚。

　　“应该。”高羽天说。

　　“可是我发现自己更爱你。”韩伯伦突然抱住高羽天，把脸埋在高羽天的脖颈里，温热的泪水顺着高羽天的脖子流到床单上。

　　高羽天拍着韩伯伦的背，拍着拍着，慢慢地变成了抚摸似的。

　　韩伯伦在高羽天的身上趴了很久，直到泪水都干了。高羽天拍着韩伯伦的背的手慢慢不动了，只是轻轻地搭在韩伯伦的背上。

　　韩伯伦抬起头来，亲吻高羽天。这是一个疯狂得想要毁灭世界的吻。高羽天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死去。

　　直到高羽天觉得快要昏厥的时候，韩伯伦放开了高羽天的嘴唇。韩伯伦亲吻着高羽天的耳垂，亲吻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脖子，他的肩膀。这都是那么熟悉的一切，这是他的小天。这怎么可以是别人的小天呢？

　　韩伯伦抚摸着高羽天的腰，想要拉起他的衣服。可是高羽天把手放在韩伯伦的手的上面，他轻轻地说：“不要。”

　　韩伯伦的所有热情一瞬间被熄灭，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这样僵硬地趴在高羽天身上。他的小天不要他了。

　　“他碰过你吗？”韩伯伦问。

　　高羽天没有回答，可是高羽天的沉默却让韩伯伦想要毁灭一切。韩伯伦知道自己的宝贝被别人染指了，他的小天怎么可以被别人碰呢。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韩伯伦用低低的声音问。

　　“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不爱你了。”韩伯伦听到高羽天这样说。韩伯伦一直觉得高羽天的声音很动听，他从来没有发现高羽天的声音也可以那么冰冷，残忍地刺在他的胸口，划破他的胸腔。

　　韩伯伦想要再去吻高羽天，可是高羽天就那么看着韩伯伦，他就是那么静静地看进韩伯伦的眼睛里去。高羽天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就好像是韩伯伦抛弃了他，而不是他高羽天甩了韩伯伦。

　　而最最不可思议的是，高羽天用那么悲伤的眼神望着韩伯伦，韩伯伦就什么也不能做了。他紧紧地抱着高羽天，就好像是这样紧紧地抱着，就可以把高羽天揉到自己的骨头里去：“我知道，如果我强迫你的话你就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可是小天，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啊。”

　　“你不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好不好，至少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只是想要听到你的声音。每个礼拜，不，每个月给我打一个电话好不好。”

　　高羽天回抱住韩伯伦。

　　这一晚，他们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就好像他们还是最亲密的爱人一样。

　　高羽天。

　　高羽天后来反思过无数次，他努力回忆，可是真的记不清楚很多事情了。

　　很多年以后，小天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决定离开韩伯伦。因为他在韩伯伦身边缺少安全感。他那么深的爱着韩伯伦，他知道韩伯伦的好，知道他英俊多金，是无数女人眼中的白马王子，知道他在一个充满着爱的家庭中长大，知道他乐观向上，知道他值得完美的人生。韩伯伦适合做一个阳光下的模范男人，他需要一个像韩妈妈一样美丽温婉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高羽天始终觉得韩伯伦会离开他，会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高羽天总是试探着，但是韩伯伦却总是纵容他，好像相信他不管怎样闹都会回到他的身边。他和韩伯伦分手了还能做朋友，韩伯伦从来不会责怪他，一直包容他。

　　而曲华，也就是灰大狼，不同，每次高羽天闹的时候，曲华会吃醋，会愤怒，会让高羽天觉得他是离不开自己的，而不是自己离不开他。高羽天需要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大三暑假高羽天回北京，韩伯伦问他：“你为什么会选择灰大狼？”

　　小天想了想说：“因为他需要我。”

　　那时候韩伯伦的眼神那么悲伤，刺得小天心痛。

　　韩伯伦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你呢？”

　　高羽天把眼神放到窗外，不敢再看着韩伯伦的眼睛，因为他觉得自己那么强烈地想要扑到韩伯伦的怀里哭着说“不要离开我，你要发誓永远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因为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我。”

　　因为你不适合这种生活，你应该要娶妻生子，你应该要有正常的生活，在阳光下那么灿烂地大笑着。高羽天在内心咆哮，可是他不说。他如此胆小如此脆弱，他告诉自己他没有办法自私地破坏一个那么美好的人的一生，但是他心底知道他其实是那么自私地害怕韩伯伦终究会先抛弃他。

　　高羽天知道自己爱着韩伯伦，但是他们却不适合在一起。

　　后来，看着韩伯伦游戏人生，看着他三十好几还是没有娶妻生子，高羽天疑惑过，如果当初自己留在北京，留在韩伯伦身边的话，是不是他们也可以那样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他知道曲华爱他，离不开他，所以他不会离开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