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赵祯 ...
-
赵祯
“用的着包拯的地方，您说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包拯，在所不辞！”
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赵祯拢袖，轻睐的眼似正专注于锦鲤争食，水花翻腾。
他知道那人就在身后，不必回首，亦了然。那人此时，定然是敛眉低目，身姿端正，一如每一个臣子所应有的姿态——恭敬地跪伏在地。
空气静静地在两人之间流动，恍如往昔，却又不复往昔。那人的安静，就只是一个臣子应有的本分。而包拯，他静下时，是因为思考，是因为专注。
赵祯很少后悔自己的作为。他是天子，有些事，由不得他选择。但有时，他还是会想，如果自己任性一些，放纵那么一回，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犹记得，初相逢，私服出宫卖画却被驱出时，听到身后一个温醇的声音：“兄台请留步。”却不知，便是此刻的驻步，与命中的劫相遇。
犹记得，他拿出了身上最后的四两银子，笑容真挚。只因他错以为自己是落魄的考生，只因他认为“萍水相逢，便是有缘。”
犹记得，他直言自己的画只值一两银子。还十分认真地建议自己不要学那“画技并不十分高明”的当今圣上。
多傻啊，竟对一个陌生人交心，说这些大逆之言。却傻的很真，傻的叫人无法生气。许是那时便生出了嫩嫩的好奇，心惦住了这黑面青年，记住了那真挚的笑，念住了那黑亮的眼中闪耀的星辉。
包拯，包拯……
一遍遍地在心中咀嚼着这不能再宣之于口的名字，苦涩弥漫开来。
什么时候起？目光开始追随那个身影，却又在与那清亮的眼真正对上时，慌乱地移开。也渐渐的，开始忌恨。
恨，恨他的善缚了自己，恨他的笑溺了自己，更恨，那人的光辉，并不专属于自己。
那样真，那样纯的一个人，如同一汪清澈的深潭，让人忍不住靠近再靠近，放下心防，忘了所有的危险，不知不觉间，沉溺其中，直至灭顶，直至再也不可自拔。
多么背德的念头，多么玷污皇家尊严的感情。身为天子，身为天下的典范，他自当有所决断不是吗？
于是，逼迫，利用，折磨……
若清亮的眸子里不再是令人心系的真诚，让他暗自欢喜却又痛苦的全然信任。而是对自己的恐惧、厌恶、甚或于是……憎恨!
那么，就能不再妄想，不再为那光辉着迷，不再需要苦苦地压抑潜在黑暗中的野兽了吧。
然而重返的青年忘却了曾经的伤害，注视自己的目光仍是纯然一片，仍是暖如春风。
那一刻，赵祯止不住心中的阵阵窃喜，尽管明了，自己已停不下这一切的一切阴谋算计。但但赵祯更为明了，自己还是无法真正地下手将那纯净的光辉从心中抹去。他做不到，他无法自己移开目光，无法自己忘怀这早已污秽不堪的世俗里的最后一块净土。
也许，他可以护住这个人，让这场风波不致伤他太深。也许，一切能瞒得住这人的一双慧眼。
那时他对他说：“有你在，朕就没有那么寂寞了。”那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那时赵祯以为，自己或许会这样看着他，远远地看着，终此一生。
赵祯知道丝言看向包拯的目光已然不同，但他不在意。丝言是自己所信任的人，更是个懂分寸的人。而小蛮，不过是个注定要消失的虚像，更何况，包拯看小蛮的眼神里，兴许有着喜欢，但还不是爱，不是心悸不能自己的爱。
可万万没有想到，密探来报,风月楼邀饮，千里跟随，维护其母......
庞统一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赵祯比谁都体会得深刻。这些不符其风格的举止让赵祯的心浮躁不安。他太清楚一旦处在黑暗久了，对光的向往是多么强烈！那是，无可抵抗的本能。从刀光血影中活下来，在污秽的官场上走过来的庞统，也无可避免！
而犹如五雷轰顶般的，那个正直的青年，在提起庞统时，不自觉流露出的迷茫和紧张。赵祯并不陌生。未解自己的心意之时，在想起心心念念的人时，在铜镜前，他见过不止一次。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个狷狂的贼子，除了自己的皇位，自己的江山，竟连这光辉也要一并独占了去，藏了去，锁了去，再也不让人瞧见吗？！！
如同中了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与其拱手让人，不若毁在自己手中！！！
残忍地击碎了他眼中的美好，无情地让他知道了这世界的丑恶，冷血地利用了他所珍惜的一切。
亲眼看着，那人眼中夺人心神的光彩，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地，破碎，崩溃，终至泯灭。
包龙图，这是他让别人如此称呼的，因为在他心中，只有那个傻傻的，不忌讳身份，用真诚关怀的目光看着他，全然信任着他的人才是包拯，独一无二的包拯。
后悔吗？
不！！！
至少，那人不会属于别人。至少，那人再也不会离开。哪怕是作为一个无心的臣子！！！
很好，这样，很好，不是吗？
赵祯转过身，带着帝王高高在上的笑：“包爱卿，平身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赵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