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你仙人》白莓组

5、审查

　　黑金去银行取钱回来的时候接了殊勉清君一个电话，出门去了。这个清君仙阶不高，倒是为人亲和有礼，是个斯文人，在各路仙怪中间很有人缘。殊勉年纪不大，四百岁不到，和黑金挺谈得来。
　　我对殊勉很是放心，看到黑金和他来往，有种把自家小孩交给靠谱朋友的安心感。我不知道黑金的择友标准究竟是什么，虽然有殊勉清君这样的文艺青年，也有那对双胞胎狐狸精这样的二逼少女。

　　我去了一趟朋友的设计工作室，最近公司接了一单活，需要部分的设计，可惜公司原本不是专干这个的，艺术部门人手严重不足，只能找外聘工作室合作。正巧，是我认识的工作室。开这工作室的是一兔儿爷，在北京担个闲职，其实说白了就是吉祥物。这野心十足的兔妖怪当官方萌物，卖得一手好萌，近几年他把自己腻味得不行，辞职跑来沿海城市，带了个自己的设计组。

　　我一到他们工作室，一票年轻小姑娘扑拉拉围上来。
　　“哎呀是孟家的妹妹啊？”
　　“今天怎么有空来啦！”
　　“哥哥没来吗？”
　　“孟章放假了吧？最近都干什么去了？”
　　“最近我想买新电脑请孟章来参考……”

　　……
　　肤浅的凡人们……

　　说起来，我因为法力薄弱，虽然500岁有余，人身形象却总是达不到黄金时期这个标准，要低不少，约摸是高中毕业生的假象。对外称是黑金他妹妹，一般人还真不知道我是他金主。其实吧，黑金是有名字的，他封号雷华，仙衔帝君，名字叫做孟章。据说他上一世仙阶也不低，是个神君，没有封号。孟章神君，想必普通人也能从书上看到了，四方神之一，青龙孟章神君。——现在么，暂时还是条被小仙圈养着的牲口。

　　牲口他广受欢迎啊。这才来过几次，就被惦记上了。
　　“……他交了个男朋友，约会去了。”我眨了眨认真实诚的眼睛，说。
　　围着我的年轻女孩们瞬间散去，该干嘛干嘛。

　　兔爷转我面前来，特精英地一推眼镜，甩我一叠东西：“前面是B5宣传册的三个方案，后面是横拉大海报的5款配色，最后面有你们的宣传语立柱字体效果图。”
　　我翻看的时候，兔爷不断在我眼前左转转右转转前转转后转转，秧歌似的，弄得我不知道该气该笑：“怎么了，有什么想说就说吧。”
　　兔爷左右看看，确定一屋子小姑娘都在干别的事，没人注意这边，才把手往桌面上一撑，压低声音道：“我就想问问你，这个，你，雷华帝对你满意不满意？”
　　满意？我是寿司用芥末还是酱油？谈什么满意不满意？
　　我歪着头皱了眉看兔爷，没答话。兔爷踌躇了一会儿，说：“你忘记了？五年一次的代理庇佑使审查，今年12月就要开始了，审查员会各自到位。”
　　“……诶？”好像是有这么回事！(#°Д°)
　　“你带了雷华帝有六年了，我在想，你至少是经历过一次审查的，特地来问问你。”兔爷严肃道。
　　“……这个，开阳不是和你挺熟的吗，怎么不去问他？”人家是真高手啊，你醒醒啊兔爷！
　　“我是去年刚刚接的小摇光星君，我觉得你和我的情况应该更接近。”兔爷叹了口气，“摇光虽然不至于像雷华，是帝龙子，但大小也是条海龙，太矜贵了，我管不起。现在她成天地跟我闹，我没办法。”
　　“……也是龙啊。”我不禁对兔爷产生了一定浓度的同情。

　　代理庇佑使，就是指我们这些仙阶不太高，常年生活在人间，接受天庭委托照看年幼的或者需要进修的上仙——的小神仙。
　　就像美国的代理监护人，定期接受社工审查，如果被监护的孩子和监护人关系太差，或者孩子、邻里向社工反映监护人不合格，例如给孩子吃不好的食物啊，把孩子放着不管啊……监护人很可能要失去对孩子的监护权。代理庇佑使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供着的祖宗们个挨个有不得了的仙衔，得罪不起，又管不起。

　　“你说我怎么办，摇光仙对我很不满意，两百岁出头的小龙女，正是叛逆期。”兔爷有点无奈地把手掌按在脖子后面，“审查员来了，见她没管教，我要遭殃的。管教她吧，要是又闹将起来，我也得遭殃。——所以问问你，整天面对雷华帝，你都怎么办的？看你真不像压力大的样子，最近还胖了……最重要的是，你怎么通过的审查？”
　　“我没胖。”我反驳道。
　　“唉好吧，没胖。”兔爷苦着脸，“就说说你怎么管教雷华帝吧。”
　　问得好！除了你之外我自己也很想问！我要法术没多少，要钱也没多少，黑金跟着我可是过的清贫日子！跟大多数神仙比起来绝对是的。
　　确实经历过一次审核，那是我刚收下黑金不久的事。可是当时负责庇佑使审核的仙鹤提着行李站在我家门口，委婉的表示为了审核，要和我们共同居住两个星期——的时候，黑金把他赶了出去。黑金化了龙形，把大惊失色的仙鹤一顿追，留下一楼梯挣扎的痕迹和仙鹤羽毛，速度结束了审核。

　　“我不管他。”我老实说。
　　“不管？”兔爷显得很怀疑。
　　“也没特别待他好。”
　　“你还真敢啊……那你平时都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赚温饱，修炼，过日子。”
　　“咦……”
　　“前面两条我们各干各的，没有什么怎么办，凑一块还能干啥，过日子呗。”
　　“还真是意外地普通啊。”
　　“嗯，是啊。”

　　兔爷这么一说，我才觉察过来。——六年了呢。
　　这日子，过了六年了呢。也不知道黑金有什么想法。
　　我向烦恼的新手爹地兔爷告辞，带着一叠宣传样本，路上又买了一袋肉包子，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黑金正在厨房用葱和黄瓜爆鳝鱼段，满屋子香味，我顿时觉得自己饿的站不住，赶紧坐在沙发上。沙发上还坐了另外一个人，又高又苗条，洋气得很，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破洞的牛仔裤，褐色头发要直不卷的，右手戴一串佛珠。那佛珠我隐约是认识的，开阳星君的东西。

　　“好饿……”洋气男虚弱地说。
　　“我也是……”我更虚弱。
　　“雷华做菜真是好香……不过为什么不是你在做啊，姑娘？”
　　“没看到我刚回来吗。”
　　“这么忙？雷华跟着你平时都做这样的事？”
　　“……我说，小哥你是谁啊。”

　　“初次见面。”洋气男居高临下地冲我笑笑，伸出手来，“也许你在开阳老师那里听说过我。我是今年的审查员朱雀，陵光神君，姓郑，名叫重宵。”
　　“幸会。”我抱着一袋包子，探出手来和他握了握。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