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月光》文颖

26、晴天惊雷

　　不幸就像头上的阴影一样，随时会笼罩过来。到了入春的时候，晚秋妈妈先是头昏脑胀，吃不下饭，接着整个脸和肚子都肿起来，连脚也肿了起来，甚至连迈步都难。晚秋赶忙陪妈妈到浩磊的医院去做检查，幸而因为有浩磊在，做检查也都不用等待，只是第一时间就可以做了。等检查结果一出来，浩磊都不知道如何跟晚秋说了。看着浩磊结结巴巴的样子，晚秋更着急了，他抓住浩磊的袖子，扯着他着急的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浩磊把她拉到一边，低声的说，根据检查结果，我也问了医院的一些老医生，你妈这个是肝癌晚期。
　　晚秋的脚一软，整个人就好像被抽了筋一般瘫软下来，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涌出。不会的，怎么会，妈妈一向好好的，怎么会是癌症。这个病太可怕了，晚秋知道的，乡人只要是说得了这种病就等于宣判死刑了啊。不要，我不能没有妈妈，没了妈妈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晚秋打小就对妈妈依赖，因为爸爸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也不管她们几个孩子的。所以打小她们几个就是跟在妈妈身后，生怕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妈妈也就没有了支柱一般的。
　　晚秋记得妈妈总是在田间劳作，因为那时候她们几个还小，爸爸又不管家里的事情，但是孩子多，根本口粮又不够。所以不但要照料田里的庄稼，还要到山上种些番薯什么的帮补口粮。每次挑着一担担番薯从山上下来，妈妈都是咬着牙撑着的。一个女人，挑着一百斤的担子，在山上上上下下，那是怎样的劳累啊，妈妈的病都是这么累出来的。
　　晚秋想着妈妈的种种辛苦，然后心里就更加坚决，不行，绝对不能就让妈妈这样去了，她转而站起，擦了擦眼泪问浩磊，有没有办法救我妈妈？浩磊沉吟半刻说，也不是不能救，现在医学也是比较先进的。想你妈妈这种可以做肝脏移植，不过要有合适的肝脏，而且花费也很高。要多少钱？大概总要一百万左右吧。一百万，天呢，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啊。虽然说这几年家里也未欠债，而且也建了房子，也是有了些许积蓄，但是要一百万这么多又能到哪里去找呢？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总也是要去想办法的。晚秋跟浩磊讲，钱我去想办法，你能不能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肝脏，如果有的话，你就尽早帮忙安排手术。还是因为浩磊是医院的人，所以门道多一点，不过几天就打听到有一个合适的可以移植的供体。只是这一时之间到哪里筹钱呢。晚秋和父亲商量，把房子拿去抵押，贷了十万，但是离一百万还是杯水车薪。实在想不出办法，晚秋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一声“嘟”声过后，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而又沧桑的声音。喂-----沉默了半刻，晚秋出声了，是我，晚秋！丫头，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为什么一直不接听我的电话，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我-----晚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怎么解释。丫头，你是不是有事？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我妈病了，需要动手术，可是我的钱不够，我想跟你借点钱？晚秋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要多少？我要借八十万！说出这个数字，晚秋觉得有点忐忑，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自己是不是太欠考虑了，会不会让人家太为难了。不过为了母亲，晚秋觉着自己豁出去了，只要能有一线机会救回妈妈，哪怕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让自己做牛做马，下十八层地狱，她王晚秋也认了。
　　恩，你什么时候要？越快越好，手术时间都确定了。你告诉我卡号，我把钱打过去给你。对方一丝犹豫都没有，一声就应下了。晚秋说，我算利息给你。电话里苦笑了一下，丫头，你跟我就这么生疏了吗，暂且不讲我们美好的过去，就说你爸和我是同宗一脉，我也必须帮这个忙。
　　钱到了就好办事了，因为晚秋妈的病也是挺严重了，所以手术时间也是越快越好了。医院第二天就安排了手术，守在手术室外面，晚秋坐立不安。太多的担心，太多的担忧，万一手术不成功可怎么办，上天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的。晚秋爸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缓解晚秋的焦躁不安，她叫晚秋下楼去走走，让她守着就好了。晚秋也觉的这样子徒增了家人的紧张，想想自己这种不能控制情绪的状态实在也不好。所以听从了父亲的劝告，一个人到楼下去透透气。
　　医院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很小，就在医院的入口处的一个小广场而已，晚秋站在小花园里，看着天上的浮云，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觉的自己的背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看到王成站在身后。晚秋呆在那里，似乎四边的景色都凝滞了，只是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眼前这个曾经跟自己纠缠的人，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没有了昔日的英姿勃发的样子，也没有了昔日神采奕奕的光影。反而是沧桑和老了许多，让人看了委实觉着心酸。你怎么来了，晚秋感到十分意外。我坐早班的飞机过来的，过来看看你妈。
　　他点燃一根香烟，长长吐出一个烟圈。你妈怎么样了？我妈正在动手术，我很担心她。恩，不用担心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能做，都没事的。你自己呢，最近怎么样？我，挺好。你好吗？不好，自从你离开我之后，我一直不好。我很想你，没有了你我心里像被掏空了一般。我每次都向别人打听你的情况，但是我却不敢去打扰你。我知道你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也明白你是一个如花年纪的人，如果是我耽误了你的幸福我会很内疚的。但是我却忍不住想你，想你的眼，想你的笑，想起你的一切一切。想起我们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想起你在我面前害羞的样子。
　　晚秋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些，有些震惊，有些伤心。是自己离开了他，让他承受这一切。是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其实晚秋心里何尝不是也是有着留恋。丫头，我很想你，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晚秋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我也想你。王成听到晚秋的回应，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揽过晚秋，紧紧的抱入怀中，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深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寻找着那昔日熟悉的温存。
　　医院入口处，浩磊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前面抱在一起的两人，感觉眼前空无一物，世界顿时失去颜色，只剩下伤心的灰，心就像沉入谷底一般，一直一直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