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天下》云海深处

22、往事三

　　公孙卓天看到唐小夜微呆的神色，笑意泛起，用折扇敲上她的脑袋:“傻啦？”唐小夜感到疼痛，不满道：“公孙公子还真是神出鬼没，好像我在哪里都能碰到。”
　　“缘聚缘散缘如水，频繁相遇，不就是说明我们很有缘吗？”蓝衣人一脸的促狭。
　　“多番蒙公孙公子相救，是小夜幸运。”
　　“我帮了你三次，你是不是欠了我三次人情？”公孙卓天问道。
　　唐小夜点头称是。
　　“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唐小夜愣了一下：“那公孙公子想让小夜如何报答？”
　　“唔，我现在还没想到，等到有一天我想到的时候，你再来报答我吧，现在，还有一件事，我们既然已经是朋友了，怎么还公孙公子唐姑娘的称来称去，多没意思，以后叫我卓天吧。”
　　“好，卓天。”唐小夜笑道。

　　公孙卓天饶有兴趣的看着唐小夜小心翼翼的挖出一株“夜来香”，又放入了身旁的篓子里，蹭到她身边：“你一天都做这些，不觉得无聊吗？”
　　“不会啊，我以前在圣王谷，也常常几天都在山上，就为了一种稀有的炼毒品种，对了，卓天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公孙卓天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唐门和天音山庄以前有过过节，是什么过节？昨天晚上我看到花娘是那么的痛恶唐门。”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公孙卓天仰躺着身子，密密的睫毛在脸庞上投出一股阴影，正当唐小夜以为他不会说下去的时候，他又道：“可能，可能是我娘当年与唐门结有仇怨，记得啊，遇到天音山庄的人，千万不要说自己是唐门的，你们的暗器和毒药再厉害，也敌不过我娘一手调教出来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下去，渐至无声，唐小夜回头一看，无奈的摇摇头，原来是睡着了。

　　于青阳再次赶到延平坊，穿过长长的巷子，推开了尽头处的院门，院子里围墙绿藤密布，青枝缠绕，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正站在院子里，于青阳上前见礼道：“可是木剑通木前辈吗？”
　　“是你一直在找老夫？”老者问道。
　　“您果真是木前辈，在下于青阳，受先母之名，特来拜访。”
　　“你是青阳？”老者神情激动。
　　“正是。”
　　老者神情激动，上前扶住于青阳，上下打量道：“是，是，是和敏峰长的很像，没想到你还活着，竟然还活着。”
　　“前辈认识家父？”
　　“我和你父亲是结拜兄弟，真是没想到，严慕天竟然真的把你救活了。”
　　“前辈也认得我的师父？”于青阳惊道。
　　“怎么会不认得？严慕天他现在在哪里？”
　　“师父已经死了。”于青阳一脸黯然。
　　“怎么死的？想当年，他叱咤江湖，一世枭雄，何等威风，他竟会死？”
　　于青阳道：“师父是中毒而死。”
　　“什么毒？”
　　“蛊心散。”
　　“蛊心散？他也中了这种毒？他既然把你都给救活了，怎么救不了他自己？”于青阳听的有点糊涂，便道：“蛊心散乃天下至毒，并无解药，听前辈的意思，青阳中过蛊心散的毒？”

　　木剑通奇道：“你不知道？当年，你中了蛊心散的毒，为了救你，你娘遍寻名医，你爹去了黑魔谷，后来，你被严慕天抢走，他说一定会救你的性命，可等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出现过，我还以为，你早已经死了，毕竟蛊心散，是无药可解的。”

　　于青阳大为震惊，原来是自己中了蛊心散，那师父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师父为了救自己，把所有的毒都转移到他身上，一直以来，是师父一直在承受着本该自己承受的痛苦。于青阳失魂落魄，呆呆的站在那里。

　　木剑通看到于青阳如此，便猜出了七八分，他叹息道：“没想到，一向杀人无数的严慕天竟然会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命搭上，他，的确是一诺千金，老夫佩服不已。”

　　一滴清泪缓缓从于青阳眼角流出:“师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身上的毒是为了救我而从我身上化走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是我害了我师父，是我害了他。”

　　“你也无须自责，这是你师父自己选择的，而且，当年你师父也是为了还你爹的恩情，想来，严慕天在抢走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种办法，他，当真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

　　“木前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爹去了哪里？我娘又是怎么死的？”

　　木剑通一把拉起于青阳，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来到了密林处一棵最古老的大树下，木剑通跃到了树上，回头对于青阳道：“你也上来。”
　　于青阳觉得甚是奇怪，到树上做什么，暗用内力，飞到了树上，木剑通赞许的看着他的轻功，点点头，又道：“你看，这是什么？”他指着粗粗的树干。于青阳一看更觉吃惊，是一个树洞，貌似很深，木剑通当先跃下，于青阳按捺住心中重重的疑问，紧随其后。

　　这是一条密道，幽黑曲折，估摸着方向，于青阳似有所悟，对木剑通道：“这是我家的密道？”

　　木剑通沉声道：“你知道？是李竹氏告诉你的？”

　　于青阳点点豆，突然又意识到前面的木剑通看不见，又答道：“是的。”

　　“她是知道这条密道，不过，我带你去的却是她一直都不知道的地方。”这句话，让于青阳更加疑惑，密道直接通向一个密室，出了密室就是自己的房间，还会有什么地方。

　　行至尽头处，果是一个密室，木剑通未走进密室，却折身向另一条通道走去，这条通道只有几米，尽头处只是一堵墙，再无其他出路，于青阳正待出声阻止，借着水晶石的光亮，却看到木剑通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挂掉石墙正中的一小圈灰色泥土，原来细密严实的青石纹理现出了一指细缝，来回摩挲，一扇石门“轧轧”声缓缓打开。

　　这间密室空间比外面的那间还要大很多，水晶石灯两侧各两座，照的密室明亮若昼，于青阳来不及惊奇，就被正中石桌上放着的两个灵牌震惊住了，他缓缓伸出手抚向灵牌，声音颤抖如秋叶零落：“这是我爹娘的灵位？”

　　木剑通点点头，沉声道：“为避人耳目，我把你爹娘的灵位安置在这里，并把这件密室封了起来，连一直看守在这里的李竹氏也不知道，我还以为再也不会有打开的那一天了。”

　　于青阳神色疑惑：“避人耳目？为什么要避人耳目？”

　　木剑通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先告诉你爹娘的事情，你爹是少林一僧大师的俗家弟子，你娘是云南剑川白族族长的女儿，你爹与我，还有沈严，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所以你不止有我这个木三叔，还有一个沈大伯，当年，我们三人志同道合，结为异姓兄弟，是我们这一生之中最为快意之事，只是后来风云突变，世事难料。"

　　木剑通叹息的声音似绵远悠长的笛韵：“当年因为你娘的事情，你爹和一僧大师决裂，与你娘隐居在此，这暗室与密道都是你娘所建，你娘是个奇女子，唉，只是那时你娘行事颇为狠辣，得罪了不少武林人士，你爹避世隐居在此，也是为了保护妻儿，只是，好景不长，那时，黑魔教在江湖上作恶多端，已沸反盈天，武林中各大门派选出资质武功均上乘的武林俊彦组成汉阳十八骑，我和你沈伯都在其中，你爹本是一僧大师的除名弟子，但是他武功高强，又曾是少林大弟子，在年轻一辈中颇有威望，最后是由武当发帖，由你爹担任汉阳十八骑的首领。”

　　又向于青阳问道：“你可知二十年前在黑魔谷的那一战？”

　　于青阳答道：“我曾听师傅说过，那一战之后，师傅在江湖上便是已死之人。”

　　木剑通一脸沉重哀戚之色：“是呀，所有人都认为严慕天已经死了，那一战，以损失了汉阳十六骑和上百的武林弟子为代价，才使黑魔教全数灭亡，当时，战况之凄惨，死亡之惨烈，人者惊惧，鸟兽俱逃，黑魔谷的河水足足流了半年才不再是红色。”

　　木剑通继续叹息道：“当时我们探听到一个消息，六月十八是黑魔教的创教之日，在教中稍有地位的门徒都会回谷庆贺，于是，武林各派弟子在六月十八日齐聚在黑魔谷的南山山顶，派人封锁住出谷口，等到时机成熟，同心协力攻下黑魔谷。”

　　于青阳问道：“黑魔教门徒众多，武林各派弟子齐聚南山山顶，声势浩大，他们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木剑通点点头：“不错，即使我们有心隐瞒，消息还是会泄露出去，所以当时我们还定下一个计划，散播六月十八日攻打的实情，实际上却由汉阳十八骑易容乔装打扮提前混入黑魔谷，占得先机，发出信号，再与谷外众人里应外合。”

　　于青阳道：“汉阳十八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木剑通摇头道：“你有所不知，黑魔教有我们的内应，内应在教中地位颇高，他事前曾画了一份详细的谷中地图和黑魔教的手语暗号给我们，一旦到了谷中便由他接应，你可是想问，这个内应值得信任吗？”

　　于青阳点点头，又突然意识到既然木剑通此时如此平静，那想必内应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木剑通道：“事关十八条性命大事，纵使是至亲好友，也不敢轻易托付，不过这个内应有点特殊，他曾与黑魔教教主乌望的夫人有过一段情，后来他们的事情被乌望发现，乌望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夫人赐予了自己的门徒，害的那位夫人被折磨致死，他自己一心想为那位夫人报仇，只是武功不高，伤心绝望之下，竟欲投江自尽，结果被武当派掌门人救了下来，他自此投诚，不过，只是他与黑魔教的恩怨还不足以让我们相信他，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事母至孝，而他的母亲和他所有的族人都在我们的手里。”

　　又继续对于青阳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枉为侠义，欺负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仍然是有点汗颜，只是当时形势所逼，一朝不慎，就会死很多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时我们不得不赌上一赌，本来计划甚是周详，可却出了点变故。”

　　木剑通继续道：“那个变故就是你，你中了毒魔手的“蛊心散”，纵使已封住你的七经八脉，毒素却依然顺着血液侵袭全身，活不过五日，你娘心急如焚，探知毒魔手就在黑魔谷，你爹不顾众人反对，不等计划开始，便要孤身一人进入黑魔谷为你寻找解药，毕竟光来回黑魔谷的脚程便要四天有余，大家都担心会打草惊蛇，可拳拳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众人皆不忍，只得同意你爹离开，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爹，从那开始，直到黑魔谷大战结束之后，你爹再也没出现过，当时我也受了重伤，险成残废，伤好之后我和大哥曾回黑魔谷找过你爹，里面已无任何人烟踪迹。那时，我和大哥其实都知道，你爹恐怕已经死了，他那么爱你娘和你，怎么忍心抛下你们，如果真的是抛下了，那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