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3、第 3 章

　　冰河的英语课外学习就这样开始了，每周六日上午9:00卡妙便会来家里为他上课。他在British Council里还有好几个固定的辅导班，只是像冰河这样的一对一学员的课程是最贵的。为了给冰河挣够学费，周末变成了米罗最忙的时候，电子城的客梯、货梯加滚梯，上上下下跑个不停。一有机会，他还会奔波于剧组，继续饰演他最最熟悉的龙套角色。
　　米罗与卡妙接触的并不是很多，因为往往后者到来的时候，前者已经出去工作了。即使偶尔能够见一面，在米罗准备去上班但还未离开的时刻，卡妙见了他也只是简短的与之打声招呼便询问冰河是否准备好上课。于是房门关上的刹那留下客厅里冰川的香气。“冰川的香气？冰怎么会香呢？”每当这个时候，米罗总是对自己闻到冰川的味道感到不解，带着这种疑惑，他走出家门，开始自己新的一天。

　　“那位英语老师教的怎么样？”卡妙为冰河辅导的第一天，米罗这样问过冰河。
　　“不错，挺好的。”冰河如是回答。
　　米罗对自己找家教的决定感到满意。
　　“你最近和那位英语老师相处的怎么样？”几个星期后，米罗又问。
　　“不错，挺好的。”
　　看来钱没有白费。
　　……
　　“最近卡妙老师又教了你什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挺好的。”
　　……
　　“你的卡妙老师……”
　　“挺好的。”
　　米罗觉得自己要抓狂了。

　　对于卡妙老师的种种，冰河总是似乎有意对米罗予以回避。其实冰河对卡妙的了解本身就少之又少，他从不多问老师的生活，老师也不多说。但敏感的冰河一眼就能看得出，卡妙老师的内心有一块地方和自己一样，不愿被人触碰。当然，他不可能让米罗知道这一点。在冰河的眼中，卡妙非常独特，他对教学有着难以理解的耐心和严谨的态度，这使冰河学校的任何老师都无法与之比拟。冰河的基础很差，也不爱提问，口语中还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卡妙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烦躁或不悦，反而，在冰河与其学习了几个月后，第一次向他主动提问时表现出难以言说的喜悦，即使自己学生问的问题很是白痴。只有一次，卡妙发了脾气。
　　那是学校组织的一次英文演讲比赛，在卡妙的鼓励下，冰河终于报名参加。他自己写了一篇短文，卡妙为他更正了语法错误。但比赛中，吸引台下众多同学注意的并不是短文的内容，而是他浓重得有些滑稽的口音，很多同学在底下交头接耳。敏感如冰河，哪怕只是观众席间的一丝窃笑也被台上他那淡色的眼睛紧紧抓住。
　　果不其然，几天后当卡妙又来上课时，冰河表现得很是奇怪，回答问题前总是犹豫很久，生怕答错，和卡妙用英文对话时，声音更是颤颤的得像被雨淋湿了的小鸡。
　　“Hyoga，What happened to you today Are you feeling all right”
　　“Yes, I’m fine.”
　　“Why does your voice so small today Is there anything bad happened”
　　“I, em, no.”
　　“Tell me what happened. Maybe I can give you a help.”
　　“不，真的没什么。”冰河不再用英语回答。
　　卡妙没有继续，只是用水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我，我只是觉得我的发音很可笑，说英语时很像个弱智。”
　　“How come you have that kind of feeling”
　　“我，我不知道。我有口音，不管怎么练都练不好。人们会笑话我，把我当成白痴一样笑话！”
　　“So the reason you wanna give up is because you think people make fun of your accent ”
　　“我……”
　　“Answer me in English.”卡妙大声说。
　　“I, I don’t know.”冰河从没过见老师这样，他的声音更颤了。
　　卡妙看着冰河瑟缩的样子，眼神又软了下来，他用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Come with me.”

　　卡妙把冰河带到外国游客喜欢去的购物城，他们穿梭在商场的各个柜台前，看那些老外们用蹩脚的发音和售货员们询问商品，讨价还价。
　　“他们说什么你能听懂吗？”卡妙问。
　　“能。”
　　“那你觉得他们的口音怎么样？”
　　“很差。”
　　“可这并不影响他们与人交流。语言是一种交流的工具，彼此能听懂对方表达的意思是最重要的，而说的动不动听，美不美，只是在这个基础上的更高一个层次。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要敢说，敢于张口，即便有人嫌你说的不好，你自己也不能笑话自己。你看这些外国人，他们生活在我们国家，就要陆离努力地说我们的语言，不管好不好听，流不流利，只要不影响交流，就做到了成功的第一步，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这边可能导致他们在这个国家无法生存。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生活到国外，你也和他们一样。”
　　从那以后，冰河敢于张口的次数果然提高了，回答问题的声音也逐渐大起来。与此同时，他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发音练习，除了听BBC和VOA之外，卡妙还为他找来了很多原声电影光盘，冰河的口语逐渐提高了上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暑假开始以后，卡妙每周有四次为冰河上课，于是，米罗跟他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卡妙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待人，但他越是冷谈，米罗就越有兴趣对他进行深入了解，既然从冰河那也问不出什么，米罗决定自己亲自上阵。一天下午，米罗早早下了班，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算好了冰河下课的时间在楼底下等。果然，不出一会，卡妙从里面出来了。
　　“哎呀，卡妙老师，这么巧啊。”米罗装的有模有样。
　　“哦，米罗先生，下班了？”
　　“是啊是啊，您一会还有课？”
　　“嗯？没有了。”
　　“那正好，我请您去喝杯冷饮。”
　　“不用麻烦了。”
　　“没关系的，你看这大热天的您还亲自跑过来，歇会是应该的。”
　　“真的不用了，我还……”
　　“哎呀，走吧走吧，很近的，我正好有些关于冰河的是想问您呢。”米罗不由分说轻轻搂起卡妙的背，半强迫式的把他拉到小区外的冰室，要了两杯冰咖啡。
　　“冰河这孩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米罗果然先把冰河拿来当他的八卦询问开场白。
　　“冰河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也非常努力，您不用担心。”
　　“这都是您教的好，辛苦了，辛苦了。”
　　“米罗先生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说白了，我是赚这份钱的。”
　　“您一直都在这家学校工作吗？”
　　“嗯，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在本市，应聘到这了。”
　　“这么说你是外你人？”
　　“我是从南方来的。”
　　“听口音不像啊，呵呵，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有没有兄弟姐妹？”米罗越来越像查户口的。
　　“我是独生子，现在家里只有我母亲一个人了。”
　　“那老人家得多想儿子啊，说不定想让你娶了媳妇就回去呢。”
　　卡妙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半低着头，似乎很不敢看米罗的眼睛，听到“娶媳妇”这三个字时，更是脸“腾”地红了一下，他一口气刻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便对米罗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然后米罗就看着他逃跑似的冲了出去，过马路时还差点被车给碰了。
　　“奇怪的人。”米罗透过玻璃窗向外望着，“但是，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