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寿》乘醉听宵

1、[家教]不寿

　　“我还能活多久？”干净的诊疗室里，一个留着妹妹头的黑发女人坐在病床上，双手在身后撑着铺着洁白床单的床板，抬头问穿着白大褂却显得有点邋遢的男人。
　　“丽荷……”夏马尔有点头痛的看着眼前穿着白衬衫的女人，难得的连轻佻的语气都没用。
　　“告诉我事实，请。”虽然是标准的东方面孔，但是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脱口而出。
　　最后一个“请”字咬得很重，不良医生知道她是认真的。
　　“老实说，我不知道，”看到女人皱起相比起西方女人明显要秀气的眉，他叹口气解释道，“丽荷，如果你不接受治疗的话，也许明天就会永远的倒下。”

　　被称作“丽荷”的女人垂下头，良久，有些微哑的声音传入夏马尔的耳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夏马尔医生。”说完，站起身就要向外走。
　　“你还需要休息，丽荷……”看着女人的背影，夏马尔说道。
　　“不必了，谢谢你，夏马尔，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别告诉Boss。”丽荷没有回头，有些事情是她不得不做的，现在不是她休息的时候，身为彭格列家族十代首领的首席秘书，她必须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全能的最佳状态。
　　“哎……”叹了口气，夏马尔继续今天的工作。

　　虽然说岚守狱寺大人和雨守山本大人号称是首领的左膀右臂，但事实上更多的时候，离Boss最近的她才是首领真正的臂膀。
　　“王小姐，您好。”秘书处的助理小妹抱着一叠文件，向她打招呼。
　　“你好，安娜。是关于密鲁菲奥雷家族的相关调查文件吗？由我来带给Boss吧。”她不疾不徐的对着小妹说。
　　“是的，王小姐。”没有推脱，秘书部的都知道自家lead是个注重实效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下达之后绝对就是命令。

　　“去看情报部关于信息破译的情况，必要的话给予催促。”丽荷接过大概有一尺厚的文件，然后安排道。
　　“是，lead！”安娜站得笔直，只差敬一个军礼了。
　　“赶紧去吧……做完可以早点休息。”
　　“是！”接受命令之后安娜加快脚步，向着情报部门加速。

　　“笃笃笃——”在一间古朴的罗马式雕花门面前站定，丽荷单手抱着文件，然后用空着的右手敲了敲门。
　　“请进。”从门内传来了一个略微低沉但是不失柔和的男声。
　　“是。”丽荷这个时候自动把语言转换成了日语。
　　“丽荷，身体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夏马尔怎么说？需要休息吗？”看到走进来的黑发女人，有着棕色头发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难掩焦虑的问道。

　　“没什么……Boss，我很好。夏马尔说大概是有点疲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丽荷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自己的顶头上司，平静地说出了谎言。
　　“真的吗，丽荷？有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需要休息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批假，你离开一下彭格列不会垮掉。”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泽田纲吉也没有追问自己的得力下属。

　　“老实说，Boss，我现在需要的是请您赶紧审阅完毕这些文件，不请我坐下吗？”说完，看到自家Boss有点懊恼的表情，丽荷心中其实有种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开心。
　　“哦，真是的……快点坐下吧丽荷，我们今天大概需要耗费很久了……密鲁菲奥雷家族，这可真是件棘手的事。”有些孩子气的抓抓头发，明明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最大黑手党家族的首领，却还有这样的行为。

　　不过这样的情况不是每个彭格列家族成员都能看到的，甚至是与Boss交情超过十年的那些守护者们。
　　这大概是首席秘书独有的福利吧。
　　能够这样的看着。
　　但也仅仅是看着。

　　王丽荷对于工作一向是一丝不苟极为有效率，这也是整个秘书部能够坚若磐石并且是整个彭格列家族最有效率的部门——哦，这要除去战斗时候的巴利安。
　　Lead能够以身作则，并且有能力，给下属作出了榜样。

　　一旦投入工作，时间就会变得非常快，等到丽荷和自家首领处理完所有的文件时，窗外已经传来了归巢的云雀清脆的鸣叫。
　　抬头看向窗外，看到那种小鸟，丽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起身到办公室的隔间泡了两杯三合一咖啡——她没有用虹吸式咖啡机，也没有用昂贵的哥伦比亚咖啡豆，而是选择了这种廉价且普通的饮品。
　　没有办法，时间不等人。

　　泽田纲吉是个好脾气的首领，恐怕在整个意大利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容易令人亲近的黑手党Boss了，对于丽荷一向追求实效的举动，他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持赞赏的态度。
　　再加上小时候在日本也不过是小康家庭，他对于这些并不是很讲究。
　　“现在密鲁菲奥雷的实力已经超过彭格列了，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担心的问题。长久以来彭格列用尽方法形成的黑手党格局被完全打破，这样的话，外面世界的秩序也会被打破……加上密鲁菲奥雷首领费尽心思想要集齐7的三次方，彩虹之子……”泽田纲吉有些疲惫地说，语气中不掩焦虑。

　　“彩虹之子……”有些文件是身为首席机要秘书的她也不能触及的，听到Boss的话，丽荷皱起眉重复道。
　　“玛蒙遇害……”
　　“！”丽荷瞪大双眼，震惊的看着首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巴利安那边……”话音还没有落电话就突兀的响起，惊起室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泽田纲吉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拿起话筒：“泽田——”声音即使是通过话筒依然有震破耳膜的力量，他伸手示意让丽荷先离开。
　　看到自家Boss的指示，王丽荷也不赘言，点点头将桌上的文件简单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办公室，并且将门关好，然后依着墙壁喘着气。
　　彭格列首领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只不过是一墙之隔，但是却完全听不到巴利安雨守的大嗓门。

　　完全没有休息就重回工作岗位，心口又开始疼，是可以忍受的疼痛，但是它背后的意味却是一般人难以忍受的。
　　她曾经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在自己的面前再也没有起来。
　　但也只是重复着她母亲的命运罢了，当年，她的母亲曾经目睹她的外婆倒下——猝死型冠心病，如果回到中国找到名医好好调养，也许可以平顺活到老……但是更多的人，每一天过得也许都是最后一天。
　　她充分的相信着夏马尔的口风，那么，在这余下不多的时间内，她所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的力量侍奉属于自己的主君。

　　她是中国人，但是曾几何时，她并不理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的意义，但是自从被屋内那个温柔的男人从人蛇头子那里救出已经有六年了，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年轻小伙子，而她只是个十六岁的，曾经一直生活在真空之中的中国女孩。
　　只不过是想要代替母亲完成遗愿的外出旅行，却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国际人口拐卖的事件，草草的相信别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充满着恶臭的挤满人的黑暗船舱。

　　在黑暗与恐惧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见到了光，然后就听到了男人温和的声音，用着蹩脚的日式英语：“你还好吗？”
　　他对她伸出了手。
　　一瞬间，她被浑身发光的他迷惑了。
　　从此，他是她的信仰。

　　信仰，不是理解，而是相信。
　　她不需要知道所谓黑手党是一种什么样的工作，只要知道有他的地方就有光。
　　没有选择回家，她决定留在这里，虽然不少人反对，但是拥有着包容力量的他力排众议，将她带回了本部。
　　在她了解到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之后她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
　　而她永远无法辜负。

　　熟悉王丽荷的人都不相信她是云属性，大多数，特别是见到过云守云雀恭弥的彭格列成员，知道真相之后都以为是哪里出错了。
　　王丽荷除了平时有些严肃之外，是一个相当好相与的人。
　　只有泽田不以为然，在私下的谈话中，他甚至劝过丽荷对周围的人释放真心的善意。
　　对于首领的话，丽荷一向照办。

　　心绞痛舒缓一些之后，她抬起脚步，准备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为了方便工作，彭格列很多成员都在本部住宿，而她的房间就在办公大楼的上层。
　　走廊里很安静，或者说是安静的有点过头，让人有种心慌的感觉，虽然准确的消息还没有在内部传开，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信息不传达就不会被人知道的，彭格列上下已经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忽然传来了相对轻快地步伐，丽荷向前看，发现是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
　　这是Boss喜欢了多年的对象，同时也是晴守笹川了平的妹妹笹川京子。
　　这也是她永远无法诉说心意的原因。
　　她非婚生子，是母亲介入别人感情的产物，虽然说母亲很爱她，给予她所有的母爱，但是对于父亲的问题，她无法原谅母亲。
　　她的价值观建立在传统的中国式良知之上，对于母亲可以说是情|妇的身份，不能说是不介意，甚至可以说是无法原谅。

　　“晚上好，笹川小姐。”她向对方点点头。
　　“晚上好，王小姐，”对方同样有礼貌的点头，“刚忙完工作吗？”
　　“是的，Boss在办公室，这样，我先告辞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呢，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细心的女孩子发现丽荷脸色的不对劲，友善而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谢谢您的关心。”丽荷露出一抹微笑。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让她连嫉妒的心都无法产生。

　　晚上躺在床上，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阴影丛生的天花板，想起那人忧心忡忡的面孔，为自己只能够看着而无能为力而懊恼。
　　若是……更强一点就好了。

　　第二天的时候接受任务，虽然说是首席机要秘书，但是很多事情需要她亲力亲为，不仅如此，她从事的不仅仅是文职工作，很多时候还要参与战斗。
　　王丽荷是很聪明的女孩子，她为了能够接近大空，花了一年的时间在黑手党学校学习，然后充分掌握了黑手党文秘工作的所有技巧。
　　为了提高自己的武力，她也曾拜托过岚守狱寺大人，学会了由他独创的systemC.A.I方法，虽然她的能力有限，无法像狱寺一样使用五种属性波动，但是仅有的两种却能够带来很大的力量。

　　任务的内容是去巴利安进行文件的交接以及传达Boss对于玛蒙之死的处理办法，巴利安的人都是野兽，他们的Boss XANXUS从来就没有向泽田俯首，一向脱离彭格列的管束之外，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不允许他们擅自向密鲁菲奥雷家族复仇挑衅，以至于失去更大的战斗力。
　　于是便需要她来进行交涉，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那些怪物不讨厌的对象——这大概跟她是云属性有那么点关系。

　　途中遇见敌袭，这让她对于彭格列现在的处境有了一个更加深刻地认识。
　　A级戒指燃起火焰，打开匣子，她没有选择用动物匣，而是拿出了云岚加农，岚属性的炸裂加上云属性的扩增使加农炮的威力呈指数上涨，虽然下属一脸崇敬地看着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大概真的大限已至。
　　仅仅两发炮弹，心口的位置却已经绞痛到难以忍受。
　　夏马尔说能够运用手术治好，但是术后恢复的时间很长，而且恢复期过去之后她的能力也会大大折扣，与废人无异。

　　如果自己变成了废人，那么连呆在他身边注视的理由都被剥夺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怀着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仰慕注视到最后。

　　谈判不算是很顺利，对方不讨厌她但也不代表是什么很正面的情绪，更何况玛蒙之死带来的是整个巴利安的低迷，一方面是巴利安守护者们狂热的想要报复，另一方面事实上大家都有着巨大的压力。
　　结果是，发动袭击的时间延后，但是延后的时间长度还要看XANXUS的心情——如果他老大一个不愿意，也许就是明天。
　　不过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最好的结果了。

　　“做的不错，丽荷。”身为首领，泽田纲吉从来不吝于赞赏。
　　“非常感谢您。”得到肯定，就算是欢喜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丽荷还是平淡地说。
　　“你的脸色不太好，真的没有问题吗？”彭格列首领的超直感告诉他丽荷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虽然夏马尔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泽田还是本|能感觉有什么不对。
　　“真的没有问题，谢谢您的关心，Boss。”报告过今天遇袭的事情之后丽荷就先离开，正如夏马尔所说，她需要休息，至少是短暂的，能够维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最近她的工作量已经大为减少了，至少她能够正常的作息，几个月前她还是每天最多只睡四个半小时。
　　这是那人独有的体贴与包容。

　　接到去日本的通知时她有些惊异，但是并没有莽莽撞撞去质问他的用意，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
　　这是长期的任务，让她去辅助云守云雀恭弥的工作，虽然有些疑惑——在她有限的认知里，那个强悍的不似人类的云守是绝对不需要什么辅助的。
　　但是毕竟还是服从。

　　来到日本并盛町之后她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个摆设，初次见面之后她就被安排在云守的地下迷宫里，旁边就是彭格列的基地，她有些疑问自己为什么不在那里住。
　　给出的理由是在建的基地不适合居住。
　　连傻子都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基地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在彭格列十世几乎都来自这个地方的基础上，这个基地早就建成。
　　况且她在云守宅基本上没有什么工作，每天工作不到三个小时，而且是最简单的处理文件。

　　好不容易见到云守，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那个一向孤高离群的男人就冷哼一声走开了。
　　难得他连句“草食动物”都没说。
　　但是在她想要离开云守宅的时候遭到了阻拦，云雀的跟班草壁告诉她，彭格列的首领对她下达的命令就是不许离开。
　　一下子丽荷全部都明白了。良善如那人，还是明白她的状况，让她好好休息。在局势如此恶劣的情况下，云守宅从某种角度就是固若金汤。
　　但是虽然环境安定了，她却一直心神不宁，时常午夜惊醒，只因梦到一颗子弹穿过那人的太阳穴。

　　某一日云雀命令丽荷同他一起外出，装作他的女伴参加不知道是什么的宴会。丽荷有点诧异，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能够忍受那种场合。她自己就很讨厌人多的地方，原来在中国，拥挤无法避免。自从在意大利定居之后，彭格列本部清净的环境让她很满意。
　　宴会至酒酣时，她和云雀被包围，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而云雀的目的就是往下跳，而她被迫奉陪。

　　对方很了解云雀的实力，然后派出了不少的力量。云雀挥动着拐子尽兴地战斗，虽然很抱歉打断他的兴头，但是丽荷还是掏出了云岚加农，三发炮弹下去，她大口喘着气，但是敌人几乎全灭，建筑物也基本上被毁掉，火焰波动稍微强一点得以幸存的敌人都成了云雀拐子下的亡灵。
　　云雀睇了她一眼就迈开脚步向外走，她踉跄着步伐跟上，然后听到孤高的浮云清冷的嗓音：“忘了通知你，泽田纲吉已于昨天被人射杀。”

　　丽荷知道他不屑于对她说谎，这就是真相。最近的一次公务通话那人还在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如今，她还活着，他却死了。
　　心脏周围的血液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以及大脑周围的血，耳中嗡嗡作响，刚刚进行超负荷战斗的心脏一下子皱缩，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噩梦成真。
　　她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光亮，依凭的天空崩毁，黑暗中，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回荡：“你还好吗？”
　　温暖，柔和，传递力量。

　　个子高挑的短发男人几秒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般的昏厥，眯了下眼，不屑地说了声“草食动物”，然后转过头掏出手机：“草壁。”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