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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劫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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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炼岛是东海专门训练弟子的岛屿,岛上聚集了叠嶂山林、虫兽毒瘴最险峻的环境,岛屿四周用豢圈养了无数食人鲨鱼,每一个离开这里的弟子,不是死亡,就是乘坐在东海王后莱茵派遣而来的海船,接受新的命令。
萝萝被沐宸带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在训练的校场内,沐宸将剑扔到她面前:“拿起来!”
锋利的长剑对瘦小的萝萝来说,显得是如此沉重,她吃力的拿起手中森冷的兵器,迎向逆光而站的少年。
只是这一眼,注定了她所要背负的人生。
御炼岛的训练是残酷的。
无数来自不同地方的少女少男,两两一组,被放置在荒郊野外野兽虫豸蛰伏的密林,在无法探知的无疆海域进行残忍搏杀,只有遗留下来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他们在绝望的环境中学习生存技能,当自己无法阻挡对手利刃,无法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剩下的只有死亡。
落败者注定埋没在无人知道的恶劣环境中,尸身被豺狼虎豹吞食,渐渐化为白骨,然后被蔓藤树草埋没吸收为养分。
手中握着的剑一次次被人击掉,虎口震裂,双臂麻木的无法握住任何东西,然后一点点聚集起力量反击,生命对于御炼岛每一个孩子来说都几乎成了负担。
然而,并不是只有简单的□□侵蚀,心中的猜忌、冷漠、求生本能,在极端的环境中激发出来,如同荒凉贫瘠的戈漠,孤独与绝望,恐惧与威胁,无时无刻不侵蚀他们的内心。
御炼岛没有四季之分,只有大树上凋落的黄叶,地面上衰败的花朵,一季一季,诉说年华岁月。
若不是三年来,沐宸每日都对萝萝进行着特殊的训练,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一次会失手倒在敌人的利刃下,尸身被无情抛弃在荒郊荒野。
浓雾无声翻滚,天地漆黑如墨。
萝萝走进房间,不由自主抚了抚肩上结痂裂开的伤口,倒在床榻上苦笑:这就是活着的代价吗?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宛如炸开的霹雳。
温润的手指撕开了萝萝粘在伤口上的衣襟,她紧紧闭着双眼,已经无力睁开,然而下一刻,她痛苦地“嘶”了一声,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泄露过多的情绪。
“伤口又裂了。”沐宸的声音像是在叹息,熟练的用剪刀剪开沾黏着鲜血的白纱布。
碧玉的药瓶在灯光闪耀着翠绿的光芒,握着玉瓶的双手由于长年训练,骨节高高突起,稳重异常。
撒下的白色药粉很快被血水浸透,沐宸的面颊在灯光下柔和而圣洁,侧脸氤氲在灯光下冷峻而剔透:“疼吗?”
萝萝“嗯”了一声,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过多的语言。
“再过三天就是一年一次的试练。”沐宸拿白纱布缠绕到她的伤口上,“萝萝,你到御炼岛已经三年了,夫人不会留下无用的废物,如果岛上的孩子超过三年不能通过试练,只能死。”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吐出的话语却残忍无比:“海域只能容纳强者生存,弱者就注定只能成为牺牲品!”
萝萝睁开双眼,冷漠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愫:“不管怎样,我都无法从这里逃脱!”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努力成为强者。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无上的力量才是生存的法则。。”
“不管怎么凶险的处境我不是都活下来了么?”萝萝像是宣誓般地说,“我一定会离开这里!”
“你知道吗?”沐宸轻抚她的秀发,“当初我也是从御炼岛出去的。”
萝萝诧异地望向他。
沐宸笑了笑,扯开胸前衣襟,露出胸前狰狞疤痕:“我的父亲本来是暹罗国一名普通的商贾,凭借祖业过着富裕安逸的生活。可父亲并不满足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和一群商贾合伙,购买船只,想要进行海上交易,可是谁也没想到,父亲在第一次交易归来的路上遇到了风暴,船上所有人都在那一场灾难中失去了生命。”
“那年我只有五岁,我只记得很多讨债人堵在家门前,母亲被他们抓走,仆人带着我和月妮娅逃走。逃至半路,那名仆人突然起了歹意,将我和月妮娅贩卖给人口贩子,我和月妮娅被一群臭名昭彰的人口贩子像对待牲口一样赶上船。”
“那你如何到了这里?”萝萝问。
“船上有很多人口贩子从各处贩买拐来的小孩,由于那些孩子贩卖到赛里斯、扶桑、狮子国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我和月妮娅在船上并没有受到过多的虐待。艘船路经东海时,被赋璃师父截获,船上的孩子大部分都被送到了御炼岛。”沐宸笑了笑,“赋璃师父是夫人贴身侍卫长,她很喜欢月妮娅,连带我也被爱屋及乌,留在了她身边。那时凌蔚少主尚自年幼,又没有什么玩伴,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总是分外单纯,只是见过数面之缘,我和月妮娅被夫人默许成了小少主的玩伴。”
“夫人极为疼宠少主,并不介意我和月妮娅以卑贱的仆从身份留在小少主身边,但我毕竟是个男儿,怎能一辈子做个受人庇护的懦夫。所以八岁那年,我请求夫人,来到了御炼岛,和这里所有孩子一样接受残酷的训练。”
“海域是个独立、等级森严帝国,在这里,没有力量和用处的人就没有生存的价值,想要生存就不能有任何懈怠和惰情。”沐宸敛起身上衣襟继续说:“御炼岛每年参加试炼的弟子有一半注定永远无法离开这里,而活着的另一半则会因为能力的区分,而分别送到冥灵岛、圣光岛、和光明岛,而这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人会被直接送到东海之都进行训练。”
“萝萝,”沐宸的声音微微高昂,“你想活得更好,就必须打败这次试炼所有的对手。”
萝萝握紧了手,蓦然凝视窗外漆黑深夜。
一道光亮撕裂黑夜,随即轰隆隆的连续传来,霎时间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从未关紧的窗户内灌进来。
萝萝抬起头,望向被灯火氤氲的几乎不切实的少年,神色坚定,“我不会输的,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这里。”
她握了握胸前衣襟,那朵枯萎的杜鹃花依旧在她胸口绽放,在这样无情而残酷的世道里,那是她唯一寄托与温暖慰籍。
在御炼岛,除了负责训练的师傅,每个受训的弟子都渴望着能够活着离开。
每年五月中旬,训导师傅都会挑选出一批弟子进行试练。在渺茫的机会中,参加试练的弟子都会竭尽所能,无不用其极,想要成为胜出者。
试练初始,二百多名弟子被投放到毒瘴虫豸的山林中,在险恶的环境中进行搏杀,来自对手、自然的各种风险令人防不胜防。
在无数次垂死的绝望中,萝萝以为自己无法坚撑下去!
但怀中那朵干枯的花朵已经无声的绽放着,沐宸的莘莘叮咛还在耳边,她举起剑向对手袭击而去,摔倒、爬起,受伤、挺起……
经过一个月的筛选,有弟子陆续被送往冥灵岛、圣光岛与光明岛,最后只有十名弟子有资格接受终极试练,而被选拔送往东海之都。
星光闪耀在半空,浩瀚璀璨。
萝萝独自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剪到齐肩长,凌乱的拂在脸上。
细细碎碎的沙粒滚动声顺着海浪传来,萝萝扭过头,看见一名姿容秀丽的少女站在她不远处。
星海浩瀚,广袤无际,不堪这样寂静的沉默,少女打破了这份和谐的宁静:“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她的目光冰冷,似讥屑、似怜悯又似感叹,“你明明什么都比不过我,可每次你的运气却总是比我好。”
萝萝静默望着她,不知道这个一直敌对她的女孩儿,为什么对她说这些?
少女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盛开的玉兰花,洁白晶莹,芬芳独立,却短暂易落:“我可能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了。”
萝萝神色动了动,并未言语。
“在上一场试炼结束时我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却没想到涂凌还有反抗的余地,居然用毒沙伤了我,我不可能再接受明天的试练了。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渴能够离开、获得自由,”少女苦涩地说,“可这一切却都由不得我们自己决定,我们只是命运的背负者,卑微的顺从别人安排的道路前行。”
萝萝眉头蹙起:“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从你来到御炼岛,我就知道你是特殊的,我常常在远处看见你的灯燃到天亮,有个身影在你身边徘徊不去。”少女微笑了起来,神容却极其悲戚,“多少个黑夜我从恶梦中醒来,想到我的父母被人残杀,想到我年幼的弟弟下落不明……”
“这些年来我努力想要成为最强者,为的就是能找到复仇,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可是在这里,我们经受的训练就是将一切温暖残酷地摧毁,直到它破碎不堪,了无印迹。”她怆然苦笑,“接受训练的同伴时时刻刻都想置我们于死地,为了生存,谁又能怨谁?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夜里的灯光,想到你还能保留着最后的温暖,我是多么的羡慕你!”
少女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倒在地上:“这个世界有太多苦难,命运的安排我们无法抗争,那么就只能选择默然承受。”
萝萝沉默片刻,跳下了礁石,就在这一刻,滚滚海浪中忽然炸开一团水花,一柄尖锐的匕首向萝萝打去,此时她身后空门全部暴露在对手眼前,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她倒地一滚,狼狈的躲开背后袭来的利器。
偷袭之人似是有备而来,她身行躲开利刃,随即一把铁蒺藜向她袭来,那些铁蒺藜显然被淬过毒,在月光下散发着森森光芒。
萝萝心中一惊,手探至暗器囊中,一把银针从打出,只听“叮叮叮”一阵响声,空中擦出刺眼的火花,铁蒺藜被银针全部挡住。
萝萝向后滑出数丈,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偷袭的少年有一张刚毅的脸,出手狠戾无情,招招攻向萝萝要害。萝萝仓惶应战,二十招后已经无法招架少年的攻势。少年露出狂喜的表情,眼见萝萝防御不全,空门大开,他手里的匕首刺了过去,然而还没有划破萝萝的胸膛,身后忽然一道短匕刺了过来。
卧倒在地上的少女站了起来,她嘴角冰冷而残酷的笑意显示出她的愤怒,手里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抹在了少年脖子上。
少年惊慌后退,勉强避过要害,被逼的踉跄后退的萝萝这时却出手如电,一把飞针打出,少年惊慌避开,漫天飞针打落在了地面,一柄匕首却深深插入少年胸膛,少年惊愕地增大了双眼。
匕首在少年胸膛狠狠一绞,少女冷笑着低声开口:“蒙初,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属于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抢走。”
少年的身体倒了下去,在这样浓重的夜色里,他的生命宛如海浪扑倒在沙滩的潮汐,永久的寂灭。
“死了么?”萝萝轻声问道。
伸手推开蒙初的尸体,少女默然点了点头。她走近萝萝,冷声说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萝萝伸出手,和她两掌相击,忽然感觉轻微的刺痛在掌心漫开,她心里一惊,想挣脱少女的钳制,全身却提不起任何一点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你……”
海浪飞卷而来,湿透两人衣裳。少女摊开手掌,露出双指间暗藏的毒针,冷笑道:“你放心,我没想过伤害你的性命,这个药只不过让你无法参加明天的试练而已,我们这两年生死挣扎,最后并不想要不公平的竞争。”
萝萝冷笑:“试练靠的是能力,没有人可以从中作梗,投机取巧。”
“是吗?”少女讥讽地望着她,“解决了你,明天的试练我就可以少一个劲敌,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