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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红丝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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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喃喃低语着,像是说给阿贤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阿贤看着小山落寞的面容,嘴里渐渐泛起苦味,他慢慢地往后靠到树上,闭上眼睛,往事便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
芍药被贬下界后,他常常想她,便经常趁着下凡牵线的机会偷偷去看她。前两世时她还好,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找到了好婆家,与夫君虽不是甜甜蜜蜜,可至少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待到第三世,芍药托生成为了萧珊珊,仍旧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阿贤总是偷空去看她,他眼看着她从一个小丫头长成了个泼辣爱笑的大姑娘,眼看着她跟王玉斌相识相恋,于是,他求了月老,为他们牵系上了能让夫妻偕老百年的红线。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那年夏天,他照旧在下凡出公差的间隙里跑去看萧珊珊,却意外地在街边一家酒吧里见到了姗姗的男朋友——王玉斌。当时他已经喝醉了,跟他在一起的是个画得跟妖精似地妖娆女子。那女子亲密地搂着王玉斌的腰,两个人在灯光昏暗的酒吧角落里吻得难分难解。
阿贤记得自己当时气得差点显形,他怒不可遏地潜行到那对狗男女的身边,想要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却听见王玉斌口齿不清地低声说着“妈妈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你……”
阿贤死死地瞪着王玉斌,恨不能用混元绫把面前的两人给绞碎,他竟然将这么一个背着父母、未婚妻和坏女人在外面鬼混的男人牵给了芍药!
被怒火烧没了理智的阿贤当场便扯断了他亲手系上的红线,断了王玉斌和萧珊珊的姻缘。
为了想要给王玉斌一个教训,也为了怕他的事情暴露了刺激到萧珊珊,阿贤使了点小法术,让那个女人将王玉斌送回了家。可一到王家,王玉斌的妈妈却对那个女人笑脸相迎,等那个女人走后又不停地对王玉斌絮叨什么“萧珊珊家庭条件太差,不要再跟她来往了”等等。王玉斌借着酒意跟他妈妈吵了起来,最后摔门而去。
阿贤当时都懵了,原来不是王玉斌要劈腿,而是萧珊珊未来的婆婆嫌弃她吗?阿贤急忙追着王玉斌,想要把扯断的红线再连上,可是断掉的红线已经变成灵气消散了,他哪里还找得回来?
自知闯了大祸的阿贤只得回去找月老求助,可他这次错得太过,擅改他人姻缘就等于是改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所以,虽有月老为他求情,但他仍被重重地处罚了,不但削去了百年的道行,还被贬下了凡尘。幸亏有月老和萃华仙君疏通,于是最终阿贤被送到了这一世的芍药——崔小山身边,帮助她寻找失散的花魄,重整萃芳园。
可是为什么?已经隔了一世,小山怎么还能遇到王玉斌呢?难道这一切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阿贤紧紧地闭着眼睛,他感觉眼睛里酸胀得不行,只得稍稍侧过身子,歪倒在草地上,免得小山看到他的眼泪。
小山呆呆地看了半天的月亮,最后觉得脖子酸了,便习惯性地往一边靠去,谁知却落了空。她转脸看去,却见阿贤闷闷地侧卧在草地上,背影萧瑟。
小山以为他烦了自己,伸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头发,问道:“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阿贤不语,只翻身仰面躺在草地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搭在前额上挡住眼睛,不让小山看清自己的表情。小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俯下身去,枕着阿贤的胸口躺到草地上。
耳边一下下响着阿贤急促的心跳声,像鼓点一般把裹在小山心脏外面的薄薄一层名为回忆的硬壳敲碎,壳中还剩少许的酸甜苦辣慢慢地挥发到空气中,终至消失不见。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月亮升到中天才起身回家。
手拉着手踏着满地流银的月色慢慢走回家,一路上阿贤好几次看着身边小小的女孩子想开口,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小山发现了他的欲言又止,拉着他在寨子后门边停了下来。
“阿贤,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阿贤定定的看着小山在月光下晶莹璀璨的眸子,那一句话终于问出了口,“你还想着他?”
“他?你指的是谁?”小山看着阿贤扭捏的样子,想起自己今晚在饭桌上的失态,恍然大悟,“你是说王玉斌?”松开阿贤的手,小山自失地一笑,“或许吧!忽然看到一个跟他长得相似的人,我才知道我还记得他呢!”
阿贤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脸也不自在地扭到了一边,小山笑了笑,执起他的手拍了拍,轻声道:“不过你放心,我明白那个人不是他,也不会把别人当成他的。”
“你会不会后悔……当初跟那个人分开?”阿贤的声音闷闷的,语气里有些急切。
小山诧异地看着他,半晌笑起来,又踮起脚尖伸手去捏他的脸庞,“你在担心什么?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放心啦,姐姐我不会把那个吴澄当成王玉斌的!”
阿贤郁闷的挥开小山的手,仍执拗的问道:“会不会后悔?”见他坚持,小山倒是正经了些,歪着头想了想,笑道:“即使后悔,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人最重要的还是现在不是吗?现在我有爹娘、叔叔婶婶,还有小峰和你,你们才是我这一世最重要的人,所以,别担心。”
看着小山的笑脸,阿贤徒劳地张了张口,那件事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两人本想悄悄地摸回屋子去,洗漱了再一起进萃芳园修炼,可谁知进寨子没多远就见兰言等在半道上。小山以为是母亲担心自己,所以叫她在这里等着,忙迎了上去,“言姑姑,我们回来了!”
兰言脸上少见地有些焦灼之色,见小山他们回来,只点了点头道:“你们回来了,赶紧回去吧!”说着便又越过小山往她身后来路上望去。
小山颇有些诧异,便不忙走,又探问道:“言姑姑,你在等人么?”
兰言挥挥手,急道:“夫人身子有些不适,大先生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我还得在这里等着,你跟阿贤先自己回去吧!”
小山吃了一惊,晚上吃饭时母亲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要叫郎中了?说起来这些日子母亲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可她总以为是因为年下事情多累着了,所以没有在意,谁知竟然坐下病了么?
小山一边急匆匆地往回跑,脑子里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母亲,一时没有注意脚下,被块石头一绊,几乎没摔出去,幸亏阿贤眼疾手快,伸手捞住了她,最后索性便抱着她飞奔起来。
一进院门,便见正房门口站着几个婆子,屋里烛火辉煌,窗纸上影影绰绰映出几个人影,看来屋子里有不少人。
小山从阿贤怀中跳下来,急忙冲进门,扑到内房床前,却见阴凤清卧在被子里,叶锦心坐在床头跟她说话,崔伯文站在房内地下,时不时走到门口去引颈探看。
小山跪在床前脚踏上,拉着母亲的手细细往她脸上看去,却见她精神还不错,只是看上去倦怠了些,当即心下稍安,便问道:“阿娘,你不舒服?”
阴凤清摇摇头,勉强笑道:“大概是这几天累了些吧,总觉得困得很,睡一觉就好了,谁知你爹爹就兴师动众起来。”
叶锦心递给小山一杯清水,摇头道:“别听你阿娘说得轻松,刚才吃饭时她差点晕过去呢,我看还是让郎中好好诊视一番才能让人放心。”
小山将水杯送到母亲唇边喂她喝了几口水,又从枕下抽出块帕子帮她将唇边水迹擦干,也点头附和道:“婶婶说得对,阿娘你别不当回事,这次你定要听阿爹的话,好好让郎中瞧瞧,便是没事,也要抓几副补药吃吃才好。”
叶锦心看小山小大人一般地教训她娘,不由笑道:“到底还是女儿贴心,这么小便开始管着娘了!”
小山脸上一红,见母亲躺在枕上笑吟吟地看着她,面上神色极是欣慰,忙依到叶锦心腿边撒娇道:“婶婶也是,待会儿郎中来了,婶婶也该让他请个平安脉才好。”
叶锦心伸指在小山额上点了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兰言拉着个男子匆匆进门,知道是郎中来了,便忙将小山拉起来退到一边,让出地方给郎中诊脉。
那郎中搭着阴凤清的手腕诊了半天,又问了几句她近日的起居饮食,便又换了只手诊起脉来。崔伯文等得心焦,见那郎中沉吟,便出言问道:“郎中,我夫人身子如何?”
那郎中闭着眼睛细细诊了半天,这才起身对崔伯文拱手一揖道:“恭喜大先生,夫人这是有孕了!”
崔伯文一愣,不敢相信地问道:“真的?你没诊错吗?”
那郎中是常来寨子里的,虽被人如此质疑,但有兰言这位暴力女大王在后面,他哪敢给人脸色看,仍旧恭恭敬敬的回道:“不敢误诊,夫人脉相确是喜脉无疑,应是怀上两月有余了。”
崔伯文欣喜若狂,一把拉住那郎中便往桌边去,“请郎中快给我夫人开些安胎的补药!若能把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我定亲自上门重谢!”
郎中哪敢让海匪上门去重谢,口中连道:“不敢,不敢。”一边说着一边被拉到外间去开药方了。
阴凤清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怔怔地摸着肚子喃喃自语:“真的有了?”
小山小心翼翼地把她母亲的手塞回被子里,又趴在床边看着阴凤清笑道:“阿娘要生宝宝了!”
一句话说得阴凤清满脸飞红起来,叶锦心也坐回床头,看着她笑道:“恭喜阿姐!”又有些羡慕地说道:“隔了这几年,阿姐竟然又能怀上,当真可惜可贺!”
小山知道叶锦心这几年早想再生一个女儿了,见她如此,也不好说什么,便假作娇痴地笑道:“刚才不是说好了么,郎中给阿娘瞧过了便该轮到婶婶了,婶婶怎么不去?”
叶锦心嗔道:“小人儿家家的净说些傻话,我又没甚不舒服的,瞧什么郎中?”
小山拍手笑道:“婶婶可是怕吃苦药?”
阴凤清早看见叶锦心眼中羡慕之色,见女儿跟她言来语往的打趣,便对站在床边的兰言使了个眼色。兰言会意,走到外间去又将郎中请了进来。
小山将叶锦心按坐在矮榻上,笑着对郎中招手道:“请先生帮我家婶婶也诊诊脉。”
那郎中自然无有不允,便在榻边坐了,闭了眼细细诊了半晌,忽站起来拱手道:“恭喜夫人,您也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