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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程序自动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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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微风,暖意微醺。夜已深沉,仍有人无心睡眠。一个裹在披风中的苗条身影,紧随着前面提着灯笼的侍从,沉默前行。远处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轻轻呢喃,身边的狰狞宫墙被一小片昏黄的光照亮,又迅速隐去。静谧的气氛中,二人渐渐走远。
终于,侍从驻足在一座高大的宫殿前。宫殿的台阶下,大批侍卫整齐列队,木塑石雕般一动不动,寂静无声,庄严肃穆。
披风中的女子微微抬头,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暗夜中的宫殿,巍峨高耸,那个骄傲男子,曾驻足在此,睥睨天下,何曾需要过半个侍卫?熟悉的殿门,此刻却像利刃插入她的心房,将她本就脆弱的心脏撕扯得鲜血淋漓。
侍从躬身道:“夫人请稍候,待小人禀报明皇陛下。”
女子恍若未闻,仍在怔怔地盯着宫殿大门。那“怀英殿”三个字,可不还是他的笔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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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偌大的曲府渐渐沉入梦乡。却见一个敏捷的黑影在屋宇房檐间飞一般地穿过,静悄悄地直奔一间亮灯的院落。
院落不大,却精巧奢华。普通的富贵人家,院子里也不过铺些青麻石砖,这里的地上却铺着上好的白川玉砖,玉砖的四角雕刻着如意卷云纹,被月光一照,泛着柔和华美的玉光;窗户上新糊着薄如蝉翼的软烟罗,而这种昂贵又稀有的窗纱,只有宫中得宠的嫔妃才能用上。
窗纱上映出一个男子的侧面轮廓,似在埋首看着什么。
黑影来到门前,躬身抱拳,低声唤道:“曲公子。”
窗纱上的影子微微动了动,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黑影推门而入,灯下,一个白衣乌发的青年公子正埋首于一堆账簿间。听见门“吱呀”轻响,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黑影又躬身施礼道:“就在刚才,召见她了。”
“确定是辛夫人?”
“确定。她交出了洪荒玉佩。”
“哦?”青年公子终于抬起头。刹那间,昏黄的灯光中好似爆出璀璨的星光,满屋都被他的容光照亮。无法形容这是怎样美的一张脸,仿佛整条银河的光辉都被借来了。
绝世的容颜令墙角的黑影也不禁瑟缩了一下。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只是……她的容貌与传闻中不一样。”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端的是倾倒众生。他缓缓说道:“避居人界那么久,想必也吃了些苦头。也罢,她应该不会在宫里呆很久,再探。”
黑影答了个“是”字,弯腰施礼,转眼便像风一样消失了。
白袍公子从书案边慢慢起身,踱到窗边。窗外,玉砖铺就的庭院明净光洁,纤尘不染,柔和的如意卷云纹,如卧在凝脂中一般。
“十六年了。”他微微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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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英殿内灯火通明,明皇图骜斜靠在御座上,面色疲惫,目光中却隐含了一丝兴奋和期待。听完侍从的禀报,他微微颔首道:“请她进来。”
三四十岁的相貌,白面微须,若不是因为常常皱眉发怒,眉心的“川”字纹和嘴角的法令纹使他看起来阴郁又冷酷,恐怕图骜更像一位文人诗仙。此刻,他一面沉思,一面拿起御案上的一块玉佩。玉佩通体碧绿,翠色欲滴,透着烛光,隐约可见一丝红晕在里面辗转盘绕。其上雕有一兽头——虎面,牛角,狮鬃,威风凛凛。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洪荒玉佩!此玉佩为历代明皇的信物,可自从先皇图竑十六年前死于一场离奇的叛乱,这块宝玉就从此失踪。原来,这十六年,它一直随那名女子藏在人界。
“他竟爱她至此?” 图骜低语,似乎不相信眼前玉佩的真实:“为了她赌上性命,抛弃永生?可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他的沉思被轻柔的女声打断:“民妇参见明皇陛下。”
摒退左右后,他亲自走上前去将伏身在地的女子扶起。可等她抬起头来,他却一愣。披风下她的容颜早已不复美艳,虽然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容色憔悴,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这些年,她在人界竟过得如此辛苦?她真的是当年织月族的第一美女,辛雅?
愣怔只是一瞬间。图骜随即后退一步,转身回到御座上,一壁轻叹道:“辛夫人,真的是你。”
辛雅眼中已是泪光盈盈。本以为十六年过去,眼泪已经流光了,可是眼前的景物让往事喧嚣尘起,痛彻心扉。她再一次伏下身去,泪流满面道:“民妇罪不可恕,只求明皇开恩,让罪妇可以拜祭先皇。”
图骜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夫人请起。夫人当年是奉旨入宫,何罪之有?恨只恨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他顿了顿,又道:“叛党早已剿灭,先皇也可以瞑目了。只是夫人这些年客居在外,定有诸多不便。不如孤在皇城中为夫人觅一处府邸,派人照料如何?先皇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辛雅仍然跪着,缓缓摇了摇头:“多谢明皇。我……我已经习惯了现在住的地方,不敢再叨扰。只求明皇让我拜祭先皇,我与他到底是夫妻一场……”辛雅擦着眼泪,有些迟疑——那件事,说还是不说?
图骜点点头:“夫人尽管放心,孤自当和夫人一起拜祭先皇。”
“辛雅不敢劳烦明皇,我只要瞧一眼他安息的地方……”眼圈泛红,双手紧紧交握,辛雅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图骜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体谅地点点头:“也好,夫人与先皇独处一阵,说说话吧,我派人带路就是。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那件事,说还是不说?辛雅的下唇已咬得发白,头上渗出细汗。但是,既然来了就没有退路——不,她早就是退无可退了。深吸一口气,辛雅不顾一切地说道:“罪妇还想再看看灵溪。”
图骜的身子微微一震。她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可是,这些年,她一直避居人界,这个皇族的秘密她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先皇图竑早已经告诉了她?不,图竑一定没有说,因为两人当年分别时,图竑并不知道辛雅已怀有身孕。那么,是谁吐露了这个秘密?这个在域界,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图骜的眉头开始皱紧,嘴角的法令纹越发明显——不管是谁,他一定会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辛雅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不免惶恐,只是一味磕头:“明皇恕罪……”
图骜回过神来,立刻舒展开眉眼,再次走上前去,将辛雅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说道:“灵溪,早在先皇过世后就没人见过了。”
辛雅心中一惊:“难道灵溪干涸了吗?”
“不,”图骜盯着她的脸,慢慢摇头:“没人知道灵溪怎么样了。那道石门,再也打不开了。”
他说的是实话。灵溪是明曜皇族千年来得以维持王位的根本。图骜继位的头一年,便请了无数能工巧匠,奇人异士,想打开横亘在山洞口的那扇石门。在石门里面,流淌着一汪世人梦寐以求的神泉——灵溪之水。此水可以精进修为,恢复青春,甚至起死回生……而只有他——明皇才有资格享用。
可是任凭再锋利的刀斧,再机巧的方法,也无法让光滑的石门掉一点石屑,石门上雕刻的那道威严的王印——虎面牛角狮鬃,仿佛在咧嘴嘲笑这些凡人的羸弱。
正当图骜打算从山洞的旁边另开一条隧道进去时,山腹的石厅中竟狂风大作,雷鸣电闪。电光火石间,他举全国之力搜罗来的人才消失无踪,所有的工具化作飞灰,图骜自己也一病不起。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他缠绵病榻的这段时间,各地洪水滔天,山火不断,毒蛇猛兽频现,再后来明曜皇族的孕妇全部小产。
图骜终于恐惧了,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在天灵峰祭天,九九八十一天下来,累得只剩了半口气。还好,全国各处渐渐恢复正常,而图骜自己的身体在回宫后也奇迹般地渐渐康复。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强行开启灵溪石门。
传说,灵溪石门只有王脉传人才能开启。所谓王脉传人,便是历代明皇最小的儿子
“那道石门,再也打不开了。”图骜喃喃地重复,像是在自言自语。
辛雅却低头不说话,两眼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图骜继续低语:“不幸中的万幸,明曜皇族的子孙不需要灵溪了。”
“哦……”辛雅抬头,有些愕然:“为什么会不需要?”
图骜无奈地苦笑:“所幸子孙中,没有发现需要依靠灵溪才能活下去的血脉了。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不也很好吗?”
“明皇陛下是说,皇族有一种血脉需要灵溪才能活下去?”
“是啊,先皇就是这支血脉的唯一传人。这支血脉是明曜皇族真正的王脉,拥有王脉的人在灵溪的辅助下天下无敌,可是有一点,此人满十六岁时必须以灵溪浸身一次,否则会血脉贲张而死……”
辛雅只觉得天旋地转。真的!真的!那个玉匣中说的都是真的!她紧咬下唇,怎么办?要不要说?怎么办?嘴唇咬出了血珠,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图骜长叹一声,眼睛红了:“可惜先皇膝下无子。否则,纵然拼着受天谴魂飞魄散,我也要把石门打开!明曜皇族真正的王脉……竟然就此断绝了!我等,不过苟活于世尔,百年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手抚那雕了王印的玉佩,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辛雅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道:“先皇有一个儿子!求明皇救救他!辛雅这条命,任凭明皇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