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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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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阳光被窗帘阻隔了一下,再漫撒到四叔身上。
两人静静地坐着,阳光慢慢变得嫣红。有人轻轻敲门。
小林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饭菜就快做好了。
苍藤笑笑,轻声说:“你们先吃——别抢起来。”
小林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出去了。
“你也去吃吧。”苍藤对秋枫说。
“我拿进来。”
苍藤却摇摇头。
秋枫看看他,又看看四叔,站起来走出去。
这时,四叔转醒了。
苍藤忙给他擦擦汗。
四叔睁开眼,听了听外面略显热闹的锅碗瓢盆声,泛起笑意,轻轻说:“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苍藤也笑着轻轻应道:“可惜此地无十觞可醉。”
四叔边笑边要坐起,才发现手上的滴注针管。苍藤忙帮他起身,垫了枕头在他腰后。阳光越来越暗淡,苍藤把台灯扭开。
四叔一坐起来就看见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您放心吧,我缝合的技术高,不会留疤的。”苍藤揶揄道。
四叔沉默地摸了摸缠绕的绷带,喃喃自语:“是啊,你小时候可是志愿者呢。”
“什么小时候啊,”苍藤笑着说,“都是大学时候的事儿了。”
四叔仍旧默默地抚摸着绷带。
“刚才我发现一个问题,”苍藤把话题岔开,“您以前注意过吗?”
“什么?”
“我的名字里都是草字头。”
四叔听到这里,脸上慢慢展开笑意,神情似乎也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苍藤本来的意图仅是换个话题,但是看到四叔这种样子,也不免好奇起来,专注地盯着他。
“你不知道,那时你还不记事呢,”四叔莞尔道来,“还不到三岁,突然你就发低烧,烧了一个月才好。你爸就非要抱着你去算命,算命的说你名字不好,得改,改成藤字。”
苍藤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还有这样的故事,听得更加入神,却见四叔哈哈一笑,说道:“他回来宣布给我一听,我就乐了,说‘两个草字,嘿,这算命的真灵,怎么知道我们家是落草为寇的命呢。’”
苍藤听到这里,不禁大笑,头抵在床上,笑声不止。
四叔笑着继续说:“你真应该看看你爸爸当时的表情。”
爷俩笑作一团。
等笑得差不多了,苍藤给四叔喂了一口水。忽然,他想起一个问题。
“四叔,我原来叫什么。”
“苍汤。”四叔抬手擦擦嘴角。
“……是我妈妈起的吗?”
四叔的手停在嘴边片刻,又缓缓放下。
“是。”
苍藤慢慢走到放水壶的架子旁边,把杯子里的水加满。
水流入杯子,发出单调的声音。
“不知道海叔怎么样了。”苍藤忽然开口。
四叔听了,脸上便笼罩起一层阴云。他们已经得到消息,海叔被逮捕了。
“我希望他供出帮会的事情。”苍藤继续说。四叔看着他。
“我希望他能争取减刑。”
四叔看着苍藤。他的侄子站立在台灯的柔光里,郑重而挺拔。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好像仍旧是个学生,充满了书卷气。
“如果我不叫你回来,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化学家了。”四叔静静地说。
但是苍藤捕捉到那语调里所包含的内疚和痛苦。
“我注定要做这一行,”苍藤凝视着水杯上面袅袅的蒸气,轻轻地说道,“我下第一个命令的时候就明白了……我留着苍家的血。”
四叔望着他,一言不发。
他忽然转头对四叔一笑,说:“您啊!‘化学家’这个名号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四叔便也笑笑,点头温和地说:“我不懂。不过你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个科学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