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登场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
-
胤禛还不及下马，就见一匹赤色大马疾驰而来，转眼出了避暑山庄南门，回首去望，那背影倒像是十四，只那马上还有一人，身量不高，一身红色衣衫。
胤禛下马，马鞭一扔，大步向前走去，苏培盛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冷不防前面急停下来，撞到胤禛身上。他反射性地立时跪在地上，“奴才莽撞，王爷恕罪。”
胤禛挥挥手，“人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据那边说，是今晨刚到的，此刻正在松鹤斋。”
跪在地毡上，胤禩忍不住自嘲起来，几年闲散自在下来，跪这一时半刻，竟不适应了。
“起来吧。姚丫头做的那个跪得容易，只怕你忘了带来。”
“儿臣不敢。”
“知道你不敢，这儿没有外人，坐着回话吧。”
“谢皇阿玛。”胤禩起身，抬眼去看康熙，父子时隔五年再见，皇帝的精神头尚好，只是那两鬓的微霜，怕是染发的速度赶不上老来白头。
正感叹岁月催人，就听见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怨恨朕吗？”
“儿臣不敢。”莫姚曾经也问过他，怨恨么。
“不敢，便是心中有怨。”
胤禩复又跪下，“儿臣”，却听康熙叹道，“罢了，回来就好。”
刚进松鹤斋的偏殿，就瞧见太后坐在软塌上，脚垫上还坐着一个人，撒娇似地依在太后腿上，一身鹅黄的旗装衬得唇红齿白，笑眼盈盈，仍是人生初见时的模样，只是多了些女人的妩媚。镇定心神，胤禛跪下请安，“孙儿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说罢，太后低头嗔怪道，“你也快起来，都做额娘的人了，还到哀家这里撒娇，叫人看了去，不嫌臊得慌。”
“刚阿奶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怎么急急将人从京里召了来。”莫姚嘟着嘴起身，整了整衣衫，看一眼胤禛，才收了一脸撒娇的表情，福身道，“四哥。”
胤禛并不直视，赶紧道，“弟妹，别来无恙。”
正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的童声，“额娘——”
一片火红闯进门来，扑到莫姚身上，“额娘，骑马真好玩，十四叔真厉害。”
莫姚拉开小女孩，正色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忘了出门前教你的规矩了，还不给太后请安。”
女孩立刻会意，跪在榻前，“爱美丽给祖奶奶请安，祖奶奶万福金安。”
太后笑道，“乖，快过来，瞧你这一头的汗，快过来，祖奶奶给你擦擦。”太后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仔细地给爱美丽擦汗，边擦边对莫姚说道，“丫头还小，规矩慢慢教，你那会儿还不如她呢！”
莫姚满头黑线，太后的记性就这样不好么，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实际年龄可有三十了，哪敢不守规矩，不怕死么。一转头，发现胤禛目不转睛地盯着爱美丽瞧，赶紧拉过爱美丽，“这是四伯父，给你四伯父请安。”
爱美丽才抬眼去瞧胤禛，回京的路上阿玛和额娘都细细讲了京里的人事，从大伯父到二十四叔，唯独这个四伯夫，他们很有默契地一句带过，都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好糊弄。想到此，看胤禛的眼神里不禁带了几分探寻，乖巧地福身，“爱美丽请四伯父安。”
胤禛回神，“自家人不必客气。”手忙到腰间去摸，摸着一枚缀着红结的和田玉平安扣，“四伯今日出门没带什么东西，这个你先留着，见面礼定是要补的。”伸手递于爱美丽，眼光一刻也不忍离开那明媚的眼，那精巧的鼻，早已脱了幼时的圆润，如今已是个精灵纤细的小姑娘，活脱脱一个当年的莫姚。
爱美丽去看莫姚，见她点头，才恭敬地接过来，又福身道，“爱美丽谢过四伯父。”转身回到榻前，依到太后身边，偷偷去瞧胤禛，为啥他老盯着自己看呢。
十四嘻笑着进了门来，“想当初宫里就数她最不守规矩，如今这个女儿算是有样学样。”“孙儿给皇阿奶请安。”
太后笑着说到，“起来吧。”
站着的人刚刚落了座，就听见太监通报皇帝来了，屋子里又跪了一地的人，皇帝像是心情不错，笑道，“好啊，你们两兄弟倒是有孝心的，都起来吧。”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帝自然地坐到太后身边，说道，“丫头不必拘着，到朕身边来。”
倒是让莫姚起了误会，暗自腹诽自己这都多大了，还能坐到你身边不成，正磨蹭着，却见爱美丽主动对号入座，小步跳着就落到皇帝身边，皇帝也不客气，抱着她坐在腿上。莫姚脑门黑线顿起，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胤禩见她满脸的怨念，赶紧向着太后跪下，“孙儿给太后请安。”
太后叫起胤禩，乐道，“今天想必是个好日子，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念着哀家，都不走了，晚间都留下用膳。”
“儿子/孙儿遵命。”
月亮的光正洒在“水情月意”的匾额上，慢慢地移进屋子里，将地上的人影拉得愈发形单瘦弱。那人影听着急切的脚步声，急急转过来，等来的只是小丫头无奈地摇头，“王爷回来了，苏公公说王爷在行宫陪太后和皇上用的晚膳，这会子在片云舒卷殿里，还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也不必备夜宵吃食。”
“唉——”年碧瑶深深地叹气转身，走到窗前紧紧地靠着，不愿再努力强撑。想必那拉氏此刻在京里偷笑，钮祜禄氏也是知情的，其他人不必想，都是一群蠢女人，可至少她们还有儿子，自己的女儿还不到两岁便夭折了，他体贴地带自己来承德散心，府里多少嫉妒的眼睛，却不想她回来了，这才是第一日，好不易再不用对着一张张毫无生气的画过日子，他心里该是有多欢喜。自己并不是傻子，这五年的宠爱，岂非还要感谢她，装傻也如此让人心力交瘁。
依着临湖的窗子，莫姚暗嘲，还是这湖心的月色江声，还是这无声的湖水，连月亮都没变，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冷不防被人抱在怀里，意外地安心，“想什么呢？”
“爱美丽不在，安静地让人出神。”
胤禩转过莫姚的身子，“爱美丽在太后那里，不是正方便我们做些别的事情。”说话手已去解她的衣带。
莫姚嬉笑一声，任他抱着到了床上，“窗还未关，弘旺可是在西院住着的。”
“那为何将他从京里带了来？”
五年未得父爱，张氏抑郁成疾，根本无心无力教养，亏得胤禟时常照拂，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是想着一路上爱美丽好有个伴么，再说那不是你儿子么，其他叔伯府里这样年岁的小阿哥可都到宫里书房上学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些，张氏如今这个样子，日后还要委屈你管教着。”胤禩无言以对，对弘旺不能说毫不在意，毕竟他身上留着自己的血，可每回见他，只会想起当时当日对莫姚的亏欠，愧疚难当。
莫姚心知胤禩所想，却不愿他日后有憾，他自小缺少父爱，明白幼小心灵的缺憾，有前车之鉴，他必不愿过往在弘旺身上重演，遂开口道，“弘旺倒是乖巧的，不必太过操心，只爱美丽让你宠坏了，今日那样无状，魏珠怎么都说是老爷子身边的人。”
胤禩搂过她，“我还正要问你，为何今日老是盯着魏珠，你就不顾及他是皇阿玛身边的人么？”
莫姚不禁一脑门黑线，有那么明显么。
胤禩又说道，“还有，你若想知道什么，莫去烦扰九弟，只管来问我。”
他们二人有约定，彼此互不隐瞒，胤禩倒是知无不言，莫姚却心有暗鬼，先不说自己的来历没有坦白，就是魏珠也不能说的太明白，“我能有什么想知道的，不过是好奇罢了，人老了会更多疑，他能呆在老爷子身边，自然是有些能耐的。”
胤禩并不起疑，只说，“李德全也上了年纪，跑腿的事自然要有人去做。至于魏珠，九弟一早查过他的底细，倒是干净的，差事也办得周到。”
莫姚想得出神，难道自己又误信了野史轶闻，走着瞧吧。
胤禩忽然一本正经说道，“早知回来，你会瞎琢磨这些，就不该听你的，留在杭州，少些忧思。”
莫姚苦笑，能一辈子不回来才好。回京第二日，皇帝虽远在承德，赏赐就到了贝勒府，只怕自己一家人在杭州这五年的日夜点滴，老爷子比她记得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还在大清国的土地上，住在哪儿都一样。今日爱美丽被皇帝亲封了多罗格格，还有对胤禩的怀柔，这是要将她一家牢牢拴住，至死方休。五十一年那场二废太子的戏码，康熙是导演，胤禩是帮凶，无奈的帮凶，事后更为安皇帝之心，赵申乔奏请新立太子，胤禩又做戏上折，故作姿态奏问皇帝，朝臣们盛意拳拳，自己该如何自处，被皇帝斥责惺惺作态，妄博虚名。一切都是皇帝的安排，包括五十三年皇帝寿辰，被认定为胤禩所送寿礼的那两只死鹰。命运就是这般不公平，同样是亲生儿子，胤禩也不是永定河发大水冲来的，为何就落得如此境遇。他怎会没有怨恨，不过是习惯了隐忍，回来也是因为彼此都有太多牵绊，父母、兄弟、朋友，莫姚暗下了决心，无论历史是否如故，无论谁做了皇帝，再次离开是必然的选择，康熙六十一年便是大限。
虽然随驾的次数屈指可数，大清第一皇商九贝子胤禟的产业遍布各地，承德便有好几处宅子。
莫姚正与海兰在园子里晒着午后的秋阳，从水榭的二楼远眺，依稀能瞧见隐在山上的广安寺。
“若不是你坚持，我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海兰第一次到承德，这皇家的避暑胜地果然名不虚传。
莫姚摇着头说道，“原也不能怪他，他也没来过几次。”
海兰也在笑，却有两分苦涩，为胤禟苦，这次来承德，也是因为八哥的缘故，就是皇帝行围也不必应景。终不得皇帝重视，总是人生的遗憾。
胤禟踏步上了水榭二楼，正听见她二人的笑声，“瞧兰儿笑的那样，必是表妹又笑话我了。”
海兰起身道，“如今你可知道了吧，九贝子不仅眼明心亮，耳朵还好使。”
莫姚附和道，“我再不敢背后说他不是了。”
“表妹又说笑了，兰儿再去准备些茶点吧。”
海兰知他二人有话要说，知趣地起身下楼，。
“十四送走了？”
“嗯。”
“策凌敦多布如今打到哪儿了？”
“已过那曲。”
“十四自请往古北口练兵是因为这个么？”
“这几年你们不在京里，老十四是出息了，就连李光地也在老爷子面前称赞过他。姚儿，这话我还不曾问过八哥，八哥若是无心再，十四，”
莫姚心中感慨，京中不是盛传么，十四王爷虚闲下士，颇得人心，该轮到大将军王登场了，“那些原是你们兄弟自己的事，做什么来问我，如今最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小心早前说的那些人。”
“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登场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