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清梦》鼠三月

36、有容 天地能容苍海阔，风波难与白云争

　　可能出于作为皇子老师的尊重，法海三十出头就蓄了须，上课时总是不苟言笑，莫姚不喜欢他一副古板学究的扮相，厌恶其颂扬男尊女卑的儒家思想，还偏爱汉人女子的小脚，更让莫姚忍无可忍，上书房便成了两天打渔，三天晒网。法海对此只能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
　　在书房混过了一日之晨，被宣到乾清宫，大殿里只有职守的太监，南书房门上挂着帘子，里面有人在说话。
　　莫姚疑惑地看着宣旨的太监，“要不，我一会再来。”
　　“宣格格来是皇上的旨意，奴才这就回报，您稍等。”
　　莫姚无聊地照着大殿西边的大镜子，那是意大利产的水银镜，足有两米高，要知道这年月玻璃都是进口的稀罕物。又踩踩大殿的地砖，可惜不是太和殿，没有漫地的金砖，前朝三大殿的地砖取材讲究，制作耗时费力，一块砖从取土、晾晒、烧制，到真正完成需要两年的时间，一块砖的所有成本价值一两黄金，是谓“金砖”。
　　西暖阁里争执之声渐起，“…暗带外国之人，偷买犯禁之物者…”
　　“开设海关，商民两益……”
　　“……应严申海禁暂撤海关，边民、洋夷若有违者……”
　　自康熙二十三年开海以来，就不断有自认为国为民者上书请旨重申海禁。把海禁了，清晰见人的镜子何处而来，时髦的衣料没了，奶油还不让吃了。把海禁了，跟胤禟合伙的生意找谁做去，还不让出口挣外汇了。把海禁了，玩闭关锁国，等着洋毛子闹完工业革命，用长枪利舰大开我国门，用烟土鸦片消磨我人民，莫姚第一个不答应。
　　李德全并没有被莫姚咬牙切齿的情状吓到，清了清嗓子，“格格，皇上让您进去。”
　　暖阁里人真多，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成年的阿哥都在，刚才叫嚣要打要杀的就是大阿哥胤褆，还有好几位大臣，莫姚只认得直隶巡抚李光地。
　　“莫姚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叫你来，朕想听听你在各州沿海的趣闻。”
　　这个时候听趣闻，怕是要做醉翁，“回皇上话，有趣者，……沿海各港口洋夷甚多，肤色可谓与我不同，更有肤黑如墨者，遇天色昏暗，一笑徒剩其牙。再者，洋夷之物品也与众不同，怀表精致小巧，天鹅绒衣料柔软华贵，西洋药物见效快速，莫姚也曾深受其益。”
　　“那你说说，是开海好，还是禁海好？”
　　重点来了，“当然要开海，海洋贸易，天下互通有无，有益于民。四海通商，亦显我天朝海纳百川之气度。师夷长技以制夷，博采百家之长，为我所用，也是圣人的教诲。若有来犯者，必以重拳击之，方显天朝之威。莫姚想见者，大清盛世，万邦来朝。”
　　康熙拍案，“你们都听见了，海禁之事无需再议。”
　　“姚丫头，朕有东西赏你，李德全。”
　　女官从柳条匣里夹出黑色的小方块，放进银罐子里，倒入烧开的玉泉水，加糖搅拌，再倒入银质的小杯中，奇异的香气弥漫，飘散而来，莫姚两眼放光，嘴角上扬。
　　康熙细抿一口杯中黑汤，眉微蹙，阿哥、大臣们也效仿饮之，皆蹙眉。康熙又喝了两口，若有所思地点头。
　　莫姚迫不及待地接过杯子，细细品味着陌生而熟悉的味道。
　　“丫头，知道此物？”康熙微笑着问话。
　　这年月的巧克力绝不仅仅是奢侈品，有钱也没处买，“在广州时，机缘巧合有幸一尝。”
　　“味道如何？”
　　“亦如人生，甘苦相伴。”

　　“你怎么爱喝这个，龙井比这好喝多了。”话虽如此，胤祯还是献宝似地把从各宫娘娘那里讨来的巧克力倒在案几上。
　　“这么多？”
　　“太后她们都不爱这口，又听说是你要，就是太子也分了一半的份例”，胤祥细品着今年雨前的狮峰龙井，“只是大哥像是因为惠母妃送你这些，有些不高兴。”
　　还不是因为康熙拿莫姚当枪使，让胤褆失了面子。
　　满桌的巧克力，莫姚得意地摇着头，“那是她们不得其法，要知道吃也是一门艺术。”又让青梅端上来兑了牛乳的巧克力，热气腾腾，牛奶的温润和着可可的浓香，午后的阳光相伴，仿佛回到了秋高气爽，醉人的漓江边上。

　　腊月十六，是古人的一个小节庆，倒牙，也叫祷牙。寻常百姓不可能顿顿有荤腥，倒牙是一年之中最后一个打牙祭的日子，所以各家各户，无论穷富，都会变着方美食一顿。
　　胤禟在府里小设家宴，无非是几个亲近的兄弟小聚，胤禩接了莫姚出宫，十四自然是莫姚的尾巴，胤祥被他家四哥规矩地拘在宫里，胤俄带着宝勒儿。
　　吃着暖锅，莫姚咬着筷子，看着四兄弟觥筹交错，热闹嬉笑，大清F4。
　　酒过三巡，胤祯吵闹着要看刚满月的小侄女。
　　奶娘抱来了胤禟新生的女儿，身后远远还跟着一个羸弱的女人，却不敢迈进院门。莫姚只觉得面善。
　　海兰大方地抱过孩子，手肘捅了捅失神的莫姚，“还不来看看你的表侄女。”
　　胤禟默默饮酒，宝勒儿塞了胤俄一口的爆肚。
　　身后的人轻拽自己的衣角。
　　“呵呵”，海兰一身嫡母的气派，倒让莫姚无话可说。
　　胤祯对着小美女一阵挤眉弄眼，转而蹭到莫姚身旁，“眼睛真像你”。
　　谁说胤祯还小。
　　院门外一双满含幽怨的眼睛，谁也不必怨恨，只怪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追文的亲们，三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