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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芒果班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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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谦一度觉得,人生是一坨臭狗屎,捏着鼻子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但最近又有了更进一步的新见解,如果人生是一坨臭狗屎的话,最近一段人生,一定是狗改不了吃屎之后产生的臭狗屎。就算捏着鼻子,也有种熬不过去很想死的感觉。
整个童年,陈永谦就是在他爹陈泽瀚的耳提面命中度过的。
作为一个商才和人品以及桃花运都比不过兄长的次子,陈泽瀚很自然地把自己的不甘和野心倾注在了唯一的儿子身上。
陈永谦自小就被陈泽瀚教育,星程应该是他家的,陈泽浩不过就是好运道早生了几分钟就成了家主继承人,凭什么。
陈永谦自小没了母亲,基本上就是和他老子相依为命,连小妈都没有一个,虽然不至于他老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基本上不曾忤逆过他的意思。
陈泽瀚说自己该是星程和陈家的主人,而这一切又终将由他来继承,于是陈永谦就帮着他老子挖大伯的墙脚;他说陈靖涵这小子鬼灵精的,以后必成大患,陈永谦就身体力行地把自己唯一的童年玩伴养成了童年玩具;陈泽瀚势弱,玩不过他嗅觉敏锐又有岳家邹氏支持的大哥,陈永谦就照他的话和邹氏本家的小姐联姻;陈永谦最厌烦西装革履和上流社会的繁文缛节,却仍旧一年四季人五人六地装腔,在酒桌上为了一个案子推杯换盏,打高尔夫打到半边腰疼。
陈永谦做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拥有星程,做大星程。
星程天然就是他的使命——这想法从很久以前就被种植进了他的意志里,根基牢固得不管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法让它动摇。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太毁童年了。
陈泽瀚那老不修干出的事情与背叛无异,让陈永谦前二十几年对星程孜孜以求的人生除了是臭狗屎以外还看起来像个笑话。
这打击太过严重,甚至连被个脑子有坑的变态小明星半强迫地给上了,陈永谦都没觉得能比得上这事给他造成的损害。
他现下的处境是,相依为命二十来年的老子以为他还什么都不知情,偷着摸着试图架空他,把下放的权力回收,夺权失败偃旗息鼓了一阵的伯母又有了新的棋子,开始暗中笼络股东,四处蹦跶,原本还算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的邹韵绮变得十分难缠,隔三差五登堂入室不说,还试图在星程投资的案子里插上一脚,目的应该是替邹氏洗黑钱。
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陈永谦十分笃定地认为,这是自己的现世报。
陈家上上下下只有一个陈靖涵单蠢到无辜,他既然干出背叛别人信任的事情,那现在被人背叛也是定数。自己不是个好人,陈永谦对此很有自觉。
这种情况之下,好像那个神经病小明星把他当陈靖扬的替身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了。至少他们彼此作践,作践得非常坦诚,没有任何算计。
而且还爽。
虽然三观被毁得差不多了,陈永谦却没有坐以待毙的意思,至少不能遂了他老子和伯母的意。反正他们会的他都会,他们不会的他也会。陈泽瀚花了大价钱让儿子接受精英教育,大概从没想过某天会害怕儿子用这些所学来对付自己。
现在两方都在试图增持股份,发现那持有人不明的百分之三落在陈靖涵手里算是意外之喜,至少他能肯定陈靖涵不会把这百分之三转给邹女士。
陈永谦开完会,上网查了一下陈靖涵最近的消息,发现都是一系列不入流的黑料,不由得皱了皱眉,打内线让秘书把公关部经理叫了上来。
“最近你们有没有刻意针对陈靖涵?”
经理一脸莫名:“没有收到这方面的命令啊。”
陈永谦想了想,又让经理把下面几个组的leader都叫上来。
一问之下,几人都面面相觑,只有一人,有些心虚地说:“是老板娘,找到我说要整一下陈靖涵。”
陈永谦脸色一沉:“哪来的老板娘?我都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公司内部都说总裁是笑面虎,那小头目头次见陈永谦黑脸,不由渗出了一头冷汗:“是邹小姐。她一直坚持,我拗不过,就想邹小姐也不懂这些案子都是怎么操作的,我就让底下的人随便弄些负面-新闻出来,也算有个交代……”
陈永谦手上的签字笔在桌面点了点,这是他思考的惯有动作。
邹韵绮对陈靖涵出手这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为什么比自己还要看不惯陈靖涵。只是订了个婚而已,就以为能干涉陈家的家事,手未免深得太长了点。
还有这些没有眼色的蠢货。
老实说陈永谦很想酷帅狂霸拽地让那人“明天不用来了”,但不行。
之前邹韵绮出入星程如入无人之境,向来以未来女主人自居,他也没有怎么拦过,下面的人会听她的支使,也有自己的责任在里面。把人开掉只是一时爽,却是要落人话柄的。
陈永谦只觉得身上束缚得厉害,恨不得在办公区裸奔一圈。
但是不能。
淡淡扫了几人一眼,陈永谦道:“哪怕邹小姐已经过门了,也不是公司的人。下次再碰到,知道该怎么做吧?”
几人纷纷点头。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你自己去人事部扣奖金,扣多少自己拿捏,没有下次了。”
那小头目一脸感恩戴德。
几人离开后,陈永谦转过椅子看落地窗外风景,遥相对望的TK大楼,开阔无比的纯净蓝天,钢铁丛林间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行人与车辆。
陈永谦俯视着街道许久,打了个寒战,转过身关上了窗帘。
*
陈靖扬把位子定在了一间比较大的港式茶餐厅包厢,老板以前是个挺有名的武替,后来拍戏时伤了背就隐退了,和夫人一起开了一家餐厅。两人交情不错,陈靖扬还和他学过几招。陈永谦在身手方面纯粹是个菜瓜,让殷少岩在这里和陈永谦见面他比较能够放心。
其实陈靖扬很想跟着去,但陈永谦那个用心险恶的坚持非得和殷少岩单独谈,陈靖扬按捺了半天也没按捺住自己熊熊燃烧的弟控心,还是把人送到了那边,开了隔壁的包厢等着。
陈永谦进包厢的时候就看到殷少岩用一种炙热的眼光凝视着桌上的一碟芒果班戟。
陈永谦在他对面坐下,正要开口,就见殷少岩支起一只手掌打住了他的话头:“等等!”
“怎么了?”
“让我先吃一块,等下没胃口就亏了。”
陈永谦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人开口就是花式黑人,也没再觉得有多受打击,反倒是提议:“要不我们先吃了再谈?”
殷少岩看了看手边令人口若悬河的菜单,点点头:“可以。”
两人点了两份简单的套餐,相对无言地吃起来。
殷少岩一边吃,一边打量了堂兄几眼,总觉得他浑身上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太一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完饭殷少岩擦擦嘴,决定等下让尼桑帮他要一张这家店的会员卡。
陈永谦吃相比殷少岩斯文一点,虽然还没吃完,但见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也就中断了进食,让服务员收走了餐盘。
两人各抱着一杯茶,隔着一碟吃了一半的班戟,相对无言。
殷少岩摇摇头,和话不投机的人吃饭总是会搞得跟相亲一样,其实这种先沉默吃饭,再话不投机的方式很值得推广,至少能减少神经性胃炎的发病率。
他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堂兄你找我是不是为了那百分之三?”
“没错。”
“急需?”
陈永谦耸耸肩:“其实只要你不打算转让给你妈,我也没什么急的,但就怕你留不住。”
殷少岩以为他说留不住是指自己会因为亲缘关系,抵不住压力最后对陈母松口,但他并不是陈靖涵,十分能硬得下心肠,所以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你和邹女士都想要这百分之三,这不是一笔小钱,你们是在争夺控制权?”
“是啊,”听他叫陈母邹女士,陈永谦脸上出现了一个愉悦的笑容,“公司内部不团结,让你见笑了。”
“你爸呢,我是说董事长,他不管你们内斗?”
陈永谦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并不言语。
殷少岩倾身向前,正色道:“星程,或者说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司还在你控制下吗?”
陈永谦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你还对星程有兴趣?”
“没兴趣。”殷少岩摇头,“我只是需要足够的信息来权衡一下,这百分之三到底是留在手里还是转让,如果转让,又要转让给谁。”
陈永谦的右手食指在殷少岩看不见的地方一下一下轻敲着大腿,他在权衡到底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对方是敌非友,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敌人的敌人。
殷少岩似是看出他犹豫,于是继续加码:“上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大排档那次,你说发生了一件很恶心的事情,记得吗?”
陈永谦笑:“记得,怎么,你改主意要给我做心理辅导了?”
“难度太高,不做。我就是问问你,是什么恶心的事情,和陈家的事情有关吗?”
陈永谦盯着殷少岩看了半晌,笑:“你好像没那么单蠢了。”
殷少岩翻了个白眼给他。
陈永谦喝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十指交叉,郑重其事地说:“发生了一件很恶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