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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有求必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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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暴怒的狂吼声追在她身后,那个“滚”字总像打雷一样,即便是很多年后,也常常能冷不防的在她头顶炸开。那毕竟是父亲,任凭心里有多少主义,有多么坚定,哪怕真理和这个世界都替她背书,你说她心里就真的能没有惧怕吗?
她是怕的,怕什么,她也说不清,她不在乎家产或者家庭的支持,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理想和组织,未来在哪里她也很清楚,可是......那毕竟是父亲啊!
当年,参加学生运动,父亲也是苦口婆心的劝,到后来是爆发全面的家庭战争,从不给经济来源、禁足到公开断绝关系......
她出走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回去,已然没有退路,她就要一往无前,去为理想和那个美好的新世界奋斗,她希望,将来她的女儿,可以过更自主的人生,可以选择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爱人、自己的职业,不要受制于人。
在新的群体里,因为出生和成长环境的差异,她并不总能很好的融入,好在这是一个有明确目的导向的群体,大家有共同的目标,有各自的任务。同志们一起分享理想,一起配合以完成艰巨的工作,于是,一切是激动人心的。
她第一次从父亲手中接过一箱子的钱款时,不能不说是惊异和五味杂陈的。她回到上海,因着任务和理想,她不觉得再次回去那个奔离的家庭有什么不能忍受或者扭捏的。总之,必须一试。
父亲没有问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问她要这么一笔巨款干什么,更没有质疑她凭什么问家里要那么一大笔钱。父亲平静的让仆人把她带进自己的书房,像对待一个合作伙伴,问她此行的目的,她说她需要一笔经费,要购买一些重要的物资,这很重要。父亲问她数目字,并问她采购渠道和运输渠道都安排好了吗。她报了数字,并说其它的已经安排,也不便多说。
父亲让她三天后再来,说现金数目太大,需筹措一下,到时候会准备好。父亲把她送到门口,这情形是有些怪异的,从前,只是父亲对一个孩子,现在,却是两个洽谈事情的成年人,甚至因着这层血缘关系,倒更有几分默契的并不明言的合作伙伴的意思。她心里有些喜爱这样的情氛和尊重,这也让她更觉得热爱自己的事业了。
分别前,父亲只是说,这笔钱,是他这个父亲给自己女儿的,别的他不关心,但也望她既然做事,就好好做事,要有所成。她明白,父亲是大人物,情势清楚前,一切都是暧昧的,父亲这个人情是卖给她的,将来,如果需要,父亲也要她来还这个人情。
只不过,后来父亲带着一家老小去了香港,她也去过,一样是要父亲帮她办事,父亲或许已不需要这条线路的平衡,或者觉得前路也未可知,或者终究是自己女儿......总之,凡不过分,总是按她说的办妥。
终究,她并没能偿还父亲这笔人情债,她死在了父亲前面,临终,只说希望不要告诉父亲自己的死讯,只说她任务已完成,感谢父亲。其实,也并没有人帮她传话,她死后很多年,仍有人以她的名义去找他父亲解决一些物资问题,父亲依旧有求必应,他活到高龄,去世前,也从来没有打听过她的情形,宛如当年,从不相问、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