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签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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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张廷瓒抽了个签：
百岁光阴一梦蝶。
见于马致远《夜行船·秋思》：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张廷瓒想也不想，脱口对曰：“千年往事随潮去。”说完，他也不看背面签文，端起杯子，敬道，“‘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这签是谁出的，倒是颇为应景，那我们就‘急罚盏’，同饮一杯。”
众人举杯同饮，一派和乐。张廷瓒再翻回头看那签文，只四字：自饮一杯。心下只乐，自己还赚了。
到张廷玉，他抽到的是文天祥《正气歌》中的一句：
下则为河岳。
明皙探头过去看了看他的签，又见他一脸为难，幸灾乐祸地想，这句后面为：上则为日星。且看看他能不能对出来。反正明皙想了半晌，也没想到哪句诗词文章里有“上则”或“日星”二字，何况这句本来就短，还下对上、河岳对日星。这大半圈下来，明皙还真是佩服这些文人骚客，随便就能从脑海里揪出不少诗文，不论题目到底有多刁钻、古怪、生僻。
正当明皙以为他对不出来时，张廷玉突然扭头冲她一呲白牙，悠闲地说：“‘上则能尊君’、‘上则为星辰’。”说完，还冲明皙挑了挑下巴。
胤禛轻轻拉拉明皙的衣袖，小声道：“你不会以为衡臣对不出来吧，他可是很有学识的，这两句想必都是荀子散文中的。”
明皙冲着张廷玉做了个鬼脸。敢情那为难的样子做出来就是为了戏弄自己的。
张廷玉“扑哧”的乐出声来，然后去看竹签背面。一看签文，他拍了下腿，大笑几声，幸灾乐祸地看了明皙一眼，将签文念了出来：原诗既为上下，只令上下座人各出嬉娱以侑酒。
明皙果尔垮下肩膀，苦了脸。
张廷玉身边另一人也不推辞，爽快的用筷敲碗自唱了一曲《大风歌》。歌声豪迈雄壮，大气恢弘，引得座中众人也附起声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直到唱完，众人仍觉余音绕耳，不觉兴致更加高昂，便催促起明皙。
见明皙蹙着眉，张廷玉、胤禛道：“不然就跳过吧。”说完两人对视一笑。
反倒蕴端摆摆手，笑言：“宝宝莫怕，随便做什么，背一首诗也可以。”
明皙鼓着双颊，眼珠转了转，忽然莞尔笑道：“那我便说个笑话。”说完，看了一圈众人，问，“怎么做才能让麻雀不出声？”
“让麻雀不出声？”
座中各位七嘴八舌地猜了起来：
“把它的嘴用布条捂起来？”
“把它杀了。”
“把它打晕。”
“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给它好吃的，喂饱它。”
“给它灌酒，灌晕它。”
……
听到这些不着调的答案，明皙一脑门子的汗，已经彻底无语了。她只好公布答案：“压它一下。”
胤禛张大嘴巴一脸惊愕地道：“那不是被压死了！”
张廷玉说：“要是压它一下，就算很轻，麻雀也会叫的更厉害吧。”
蕴端嚷嚷道：“哪用那么麻烦，我看还是直接杀了好，多简单。”
敏慧嘴角抽了抽，轻声道：“鸦雀无声。”怎么说，她也和明皙相处了好几年，对于明皙的古灵精怪已经了解了个透彻，更别说明皙时不时就给她讲这种——笑话！
果然，明皙听敏慧这么一说，感激涕零地看向她。当真是不能讲冷笑话，理解无能啊！
众人一听这词，果然鸦雀无声。好半天，张廷瓒才拍掌道：“这谜题出的妙，‘压’、‘鸦’二字同音，果然‘压雀无声’便是‘鸦雀无声，好，极好！’”
蕴端等人一听张廷瓒解释，也反应了过来，跟着拍掌附和，直夸明皙这谜题出的妙。
明皙欲哭无泪，她讲的哪里是谜题，她讲的是笑话啊笑话！
张廷玉拍拍明皙的肩膀，一脸笑意的将签筒递给她。
明皙定了定神，心里七上八下的摇起签筒，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摇到“媳妇，你在这里吃什么？——奴家不曾吃什么”之类荒诞搞笑的，刚那人抽到后，都快羞死了；也千万不要摇到类似于“冯公岂自伟，白首不见招”这种她看都没看过的魏晋诗文。
在她不断的念叨中，竹签掉了出来。明皙将竹筒移到耳朵边，只眼睛凑过去看那桌面上的签文：碧云天，黄花地。
“西风尽，失了苍狗。”怕别人听不明白，她又连忙补充道，“刘克庄的《木兰花慢》，‘须臾淡烟薄霭，被西风扫尽不留些。失了白衣苍狗，夺回雪兔金蟆’，所以‘西风尽，失了苍狗’。”说完，自己嗯嗯两声，对自己点了点头。可下一刻，又对自己摇了摇头，原句“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天地方位对仗，自己一改，早失了工整，失了意境。
众人见明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一幅敦憨的样子，都好言道：“对的不错，小小年纪就颇有学识，勤郡王一门果然无犬子。”本就是助兴的游戏，谁也没有那么认真。
听到众人的夸奖，明皙低垂着头，微微现出羞涩的样子，只坐在她身旁的胤禛和张廷玉看到她那忍笑忍到抽搐的嘴角。待众人说完，她才翻了竹签背面。注曰：在座各饮三杯祝百花诞日。
明皙本就忍了半天笑，一看这签，脸上立马浮起幸灾乐祸的神态。张廷玉见她那幅表情，猜到定让她着了什么便宜签，凑过头去一看，果然！他只好将那签文念出来，与众人各饮了三杯酒。好在今日所饮只是百花酿制的蜜酒，不至于让人喝多了失态。
一圈下来，终于轮了胤禛。将签筒随意摇了摇，一支签渐渐从签筒里掉了出来。
上曰：在天者莫名于日月。
取自荀子《天论》：在天者莫明于日月，在地者莫明于水火。
胤禛摇摇头，呢喃道：“这可真不好对。”哪里还去找这么工整的句子，若对，先不说失了意境，必然也差了工整。
明皙见他蹙起眉，也在脑海里搜寻起相关的句子。众人也不急，偶尔停箸浅酌一杯小酒，等胤禛对答。
胤禛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天青色的瓷杯，明皙的思维也出神地只随着他的手动。
忽然，两人脑海中灵光一现，异口同声道：“只是未曾经水火！”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抿嘴一笑，神态间颇为默契。
明皙双手手心向上，俏皮地在胤禛面前晃了晃，胤禛立刻会心一笑，解释道：“‘窑头坯，随雨破，只是未曾经水火’，日月也同不是。”
想法颇为骇俗，可谁又能说不是。
张廷玉悄悄将手伸到胤禛身旁，大拇指一翘，两人已举杯遥遥共贺。
蕴端跟着赞道：“四阿哥想法果然别具一格，好，为这‘只是未曾经水火’咱们也当同敬四阿哥一杯，后生可畏啊！”
胤禛端起酒杯，脸上浅笑微微，嘴唇轻抿，头轻轻一点，目光诚挚，一幅既谦虚又深沉的样子，小小年纪已有了自己的气势。
他也利落，直接看背后签文：且与在座各人同饮一杯。不看还好，一看脸就黑了一半。自己也算对上，却还是饮了三杯酒。虽不情愿，还是同众人又喝了一杯。好在今日不必回宫，不然这幅酒气熏熏的样子被皇阿玛看到，又会惹来一通责罚，估计到时不会是只抄一百遍《礼记》那般简单了。
一场花朝酒吃的主客尽欢，待散时，日暮已斜。蕴端自然不愿这么早回府，便和张廷瓒等人又寻了个去处，只胤褆带着胤禛送敏慧、明皙回府。几人也没乘马车，只慢悠悠地散着步。
带着牡丹香气的微风袭来，微醺了人的眼，忽然让人觉得眼前所见，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一如初见。
胤禛看着走在他侧面的明皙，深色的男装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她的侧脸，自有一种活泼娇俏的味道。明皙也不安分，时不时蹦跳两下，行为举止颇为随意，自然天成，完全没有小女儿的忸怩做作之态。再看走在大哥身边的敏慧姐姐，一身男装，仍遮不住她浑然的端庄贵气。行走间，身姿婀娜，举止娴静，却又不似扶风弱柳，骨血里自有满族儿女的英气与傲然。两人各有长处，或动如脱兔，或静若处子，却都是不加雕琢的清水芙蓉。世间女子就当如是！
胤褆不时偷眼看看敏慧，难得一幅欲语还休的样子。
敏慧被他看乐了，不由停住脚步浅笑问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胤褆慌忙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敏慧也不催，只等着胤褆自己说。
胤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皇姐，臣弟估计，再过几个月皇姐就要大婚了。”
敏慧的脸色一白，却仍是镇定问道：“皇阿玛有提过吗？”
胤褆摇摇头，眉目间充满忧虑：“最近以来，准格尔部噶尔丹变本加厉，臣弟估摸着，不到秋天，皇阿玛便会大举征讨噶尔丹，而那之前，必然要先为皇姐举行大婚，所以，这几月皇姐就好好……”胤褆停了话头，眉头皱的更厉害，低着头想了半晌，他摆了摆手说，“算了，皇姐就当臣弟什么都没说过吧。”
明皙恰好走到两人跟前，好奇地问：“什么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胤禛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人。
胤褆和敏慧看着这二人，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俩好奇宝宝！
敏慧轻轻戳了戳明皙的脑门，嗔笑道：“自然是什么都没说过，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明皙鼓着脸，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嬉笑道：“因为我是十万个为什么呀！”
三人见她变脸速度如此之快，一齐摇了摇头，谁也没搭理她，继续往前走，只余下她在后边大呼小叫。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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