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处偏佳》颜小漾

5、第五章 身份

　　佟佳贵妃见胤禛这个样子，将他拉到身边，温和的把他揽在怀里，“一会儿叫小六子去找就行了。”说着叫人吩咐了下去。
　　康熙笑了笑，也将身前的明皙一把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问道：“什么书这么当紧？”
　　明皙坐在这一代明君的腿上，也不胆怯，悄悄摸了摸那明黄的料子，触手柔软滑腻，果然是皇上用的，心里稍稍慰藉了一些，一边答道：“是明刊注释版《道德经》。”
　　康熙听到书名，惊讶地问道：“你才几岁就能看懂《道德经》了？”
　　明皙掰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头伸到康熙面前，“三岁。就因为看不懂所以才看注释版的呀。”
　　康熙听到明皙的回答，哑然笑道：“那你觉得那书里哪句话最有道理？”
　　明皙摇摇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一边的胤禛听了半天，听得两人说起《道德经》，想到自己最近恰巧也在学，就想插句话，见明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可从脑海里搜了半天，也没搜索出答案，于是脱口说道：“皇阿玛，儿臣也正在读《道德经》，并没有这一句呀！”
　　康熙和佟佳贵妃怔了一下，随即笑开。而坐在康熙怀里的明皙也微微露着牙齿，浅浅的笑着。胤禛当时就恼了，又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只得强压下心中的窘迫。
　　佟佳贵妃掩嘴笑了一阵，终不忍心自己心爱的孩子受挫，开口问道：“那《道德经》里，禛儿有没有喜欢的篇章，说给你皇阿玛听。”
　　胤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康熙，见他只是微笑着盯着自己，眼神中颇有些鼓励的味道，于是挺起胸，朗声说道：“儿臣喜欢这句，‘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康熙点点头，赞许地看向胤禛，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骄傲地回答道：“我知道，意思是说不尊崇贤才虚名，大家就不会争权夺利，不看重稀罕难得的东西，大家就不会去偷窃，不把引起贪念之欲的东西露出来，大家的心思就不会被扰乱。”
　　他说的虽浅白却也井井有条，嗓音稚嫩却也干脆。佟佳贵妃也不住地点头，满意又关爱地摸了摸胤禛的头。
　　康熙思索了一番笑道：“你这喜欢的倒也和别人不一般，要是人人都无为无名，没了上位谋富贵的心思，那谁来帮助你皇阿玛治理这天下。”
　　胤禛想也没想，头一扬说道：“能者多劳，亲力亲为呗。”
　　康熙哑然一笑，说道：“看来这书还真是没白念，张英、顾八代教的还是不错的，至少已经有些自己的想法了。”
　　胤禛听得康熙夸奖，微有些羞赧的挠挠头，抬起头看了佟佳贵妃一眼，然后在她怀里蹭了蹭。
　　明皙看到胤禛的表现，眼神中微闪过些灰暗，很快却又恢复正常，然后她也在康熙身上轻轻蹭了蹭，目光清朗地看向胤禛：“那你知道二十二章是怎么说的么？”
　　胤禛睁大了眼睛，想了一下，“‘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是吧。”
　　明皙摇了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禛轻轻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康熙环着明皙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等他再看向怀里的小人时，却见她微微傻笑着看着胤禛，那样的情形怎么也让人联想不到刚才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个三岁的小小女童。
　　佟佳贵妃似乎没有察觉康熙的异常，只拍了拍胤禛的头，笑说道：“好不容易放了一天的假，怎么倒窝在屋里讨论起学识来了。”
　　康熙微有些尴尬的缓过神，想起他们讨论的源头，然后向怀里的人问道：“你是和安亲王一起进宫的？”
　　明皙点点头，笑得灿烂：“玛法说要和太皇太后说会儿话，让我自己玩。”
　　一旁的胤禛终于听出了点眉目，从佟佳贵妃怀里跳出，指着明皙惊声叫道：“安亲王是你玛法？”
　　明皙脸上的笑容扩散的更大了，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边，同时还忙不迭的点着头。康熙和佟佳贵妃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小孩，一头的雾水。
　　“啊！……”胤禛惊叫着掀了帘子就跑了出去。
　　康熙和佟佳贵妃颇为诧异的对视一眼，最后又一齐看向明皙。
　　明皙笑了笑，从康熙身上跳下来，掀了帘子跟着跑出了门。果然，胤禛并没有走远，只是双手捧着脸蹲在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的石榴树前。
　　明皙看着他笑了笑，忽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胤禛，脆生生地喊道：“胤小禛，是谁跑到我玛法跟前，讨我去做他的丫鬟！”
　　胤禛听到明皙的话，先是愣了愣，然后脸一红，最后站起身就向明皙扑去，嘴里还不停地嚷着“不许说不许说”。
　　明皙小小又肉肉的身体哪禁得起胤禛这么扑，一下就摔倒在了地上，胤禛也因为无处着力跟着趴在了明皙身上。所幸正下着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花，两人倒也没摔着。
　　可就这样，明皙仍然笑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说，听说你跑去向我玛法讨我当你的小丫鬟？我哪里倒像是你的丫鬟了！连唐诗三百首都背不全的笨蛋！”
　　胤禛被明皙说的又气又急，连忙争辩道：“谁说我背不全唐诗三百首了，我现在都已经背全了，你不许再说我！不信你可以考我！”
　　“是么？那我问你‘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是谁的诗？”明皙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不顾正被胤禛压在雪地里的处境，开口就考他。
　　胤禛笑了笑，朗声回答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祖咏的《终南望余雪》，‘林表明霁色 ，城中添暮寒’！怎么样，服不服气！”胤禛坐在明皙身上，双手抱胸，笑的得意洋洋。
　　明皙眼珠转了转，清朗朗地说：“那‘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是谁的？”
　　胤禛不假思索，答案脱口而出：“当然是……”说道“是”却忽然卡了壳，搓了搓手，挠了挠脑袋，想是在拼命思索这到底是谁的诗。
　　胤禛正想着，忽然前面的门帘一挑，康熙拉着佟佳贵妃走了出来。原来他俩在屋里听着这俩小孩的对话，觉得甚有意思，就这么听着，可眼看着胤禛答不上来了，康熙脸一拉，让李德全挑了门帘就出了门。不想一出门却看到这么个光景，自家的儿子把小姑娘压在雪地里，正大咧咧的坐在人身上。康熙脸色一沉，声音低沉而有威严：“这是在做什么，还不起来，成何体统！”
　　胤禛见皇阿玛和额娘一起出来，本就有点慌，被皇阿玛训斥，更是手忙脚乱，想起来，腿一软却又坐了回去。
　　明皙“哎哟”叫了一声，一把将没什么准备的胤禛推下去，自己翻身冲着康熙端端正正的跪好，“皇上吉祥！佟佳贵妃娘娘吉祥！”
　　胤禛这时也跪好了，朗声喊道：“皇阿玛吉祥！皇额娘吉祥！”
　　康熙的脸色这才转了转，说道：“都起来吧。”又向身边的佟佳贵妃似有若无地抱怨，“胤禛这孩子一会笑一会怒，还真是喜怒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