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处偏佳》颜小漾

32、第三十二章 胤祚

　　最后，明皙还是将装有星星的水晶瓶拿了回来。因为里边的星星显然不够一千颗，而胤祚那个小霸王硬是让两人折满一千颗拿去给他许愿才罢休。
　　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知是否天意，胤禛和明皙都忙碌了起来，终是没顾上将千颗星星折满。
　　那日，明皙睡得比往常早了一些，可半夜却莫名其妙的醒了过来。醒来的一瞬间，明皙有些迷茫，在床上坐着发了好一会呆，忽听见院子里悉悉索索有些人声。细细听去，只依稀听见“六阿哥”什么的。明皙心里“咯噔”一下，急急忙忙爬起来套衣服。
　　可还不待她穿好衣服，金菊已经点了烛火掀起了幔帐。“格格，您这是？”以为明皙只是起早了，她笑道，“格格，这还不到时辰呢，子时才过，您再睡会儿吧。”
　　明皙皱了皱眉头，停了下手上的动作，问道：“外边怎么了？”
　　金菊疑惑地往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格格？”
　　“去永和宫。”明皙声音很淡，表情却严肃。
　　见明皙继续穿衣服，金菊只好上前搭手。她知道自家格格虽然平时很好说话，但是执拗起来却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收拾停当，又给明皙加了件绛红色斗篷，两人才提着灯笼出了屋。此时的翊坤宫黑漆漆一片，连虫鸣鸟叫似乎在这寂静下也声息全无。哪里还有明皙刚听到的人声。
　　明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深寂的夜里，紫禁城像一座死城一般，只有偶尔冒出的廊檐走兽张牙舞爪地伸着自己的獠牙。漫长幽深的甬道里，四面八方回响着明皙二人脚踏在地上的“嗒嗒”声。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了高悬的圆月，此时的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金菊手中那盏灯笼发出的一些微弱光芒。
　　顾不上打量周围的环境，明皙也说不上自己心里那抹磨人的疼痛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加快脚步走向永和宫。
　　相比西六宫的静谧，东六宫这边就像是闹开了锅。还没到永和宫，便见里边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跑进跑出，神色慌张而肃穆。
　　金菊随手揪住一名宫女，问了半天，那宫女只管摇头，便匆匆离去了。
　　明皙直愣愣地站在永和宫门前，盯着匾额看了半天，才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脚跨了进去。
　　转过照壁，院中站着一素服丽人，正叮嘱着旁边的人做事，细细一看，竟是佟佳皇贵妃。
　　犹豫了半晌，明皙才走过去，稳稳地行了礼。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浑身打颤的都快要站不稳了。
　　乱成这样，怕是胤祚——出什么事儿了吧。
　　见到明皙，佟妃一愣，脸色黯了黯，终是对一边的宫女说道：“去把四阿哥带来吧。”
　　人有时候，果然不能不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然，明皙也不会大半晚上不睡觉跑到永和宫来了。
　　而佟妃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小小的人影从照壁后快步走出，不是四阿哥还能是谁？
　　因永和宫就在承乾宫旁，佟妃又作为皇贵妃掌管后宫，所以一听到六阿哥不行了的消息，她便急忙赶到永和宫。此时德妃正陪在胤祚身边，宫里缺了主心骨，都乱成了一团，佟妃来得正及时，稳住人心的同时，她还叫了自己宫里的人过来帮忙，一边还派人去通知了康熙。如此大的动静，也惊醒了本就睡的极不安稳的胤禛。等了好一阵也不见皇额娘回宫，胤禛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利索地穿了衣服跑来了永和宫。
　　这边胤禛前脚刚到，康熙后脚也跟着进来了。索性去通报的公公跑的快。
　　微微冲佟妃点了点头，康熙阔步走进了东厢房。一进屋，太医们神色惶然地跪了一地，眼里的惋惜与无能为力，即使竭力隐藏，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不就是风寒么，现在这是怎么了？”康熙的声音不弱表面的平稳，微微带着些嘶哑。
　　最后还是一位资历比较深的太医站出来回禀道：“回皇上的话，六阿哥风邪入体，又一直高烧不退，导致内里失调，加上六阿哥身子骨弱，”他抬头偷瞄了康熙一眼，咬咬牙说，“终是禁不住了！”
　　康熙眼一瞪，众太医吓得伏倒在地，直呼：“皇上，请恕臣等无能！”
　　满地的告罪之声中，忽然一道清婉的声音低沉地传入康熙耳中，“皇上，让太医们都出去吧。”
　　康熙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自己进了内室。
　　德妃跪坐在胤祚床前，紧紧攥着他的手，神情凄婉而哀伤。初夏微凉的夜里，她只着一层里衣，单薄的身子在烛影照耀下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轻轻抚摸胤祚凹陷下去的小脸，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胤祚一般，温和而慈祥，“好像昨日臣妾才把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儿生下来，一眨眼，这孩子就长这么大了！皇上，您看，祚儿长的多像您，他醒着的时候，那双大眼睛，乌亮乌亮的，像是最好的宝石，不，应该是像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亮晶晶的，多好看，”说着，她低笑一声，“怪不得祚儿那么喜欢四阿哥送给他的星星。”
　　“婉婼……”康熙心里酸涩难当，一时觉得亏欠这个女人太多了，他不禁蹲下，怜爱地自身后将她搂在了怀里。怀里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康熙忍不住伸手覆在了她的手上，两人一起将胤祚小小的手包在了里边。
　　“皇上，您还记得祚儿满月时，萨满不是说咱们的孩子将来会大有作为么？可祚儿现在还不满六岁啊！还有，祚儿两岁多的时候，把南书房里的花瓶打破了，怕被您责罚，他还将碎片藏了起来，结果划伤了手。还有啊……”
　　“婉婼！”康熙打断德妃的话，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里，怜惜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婉婼，朕在这里陪着你，好好哭一场吧！”
　　德妃轻轻地笑了笑，眼底却一片悲伤，“臣妾为什么要哭呢，祚儿还好好的，皇上您看，祚儿还好好的！”
　　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胤祚，脸色苍白如纸，灵动的双眼紧紧闭合着，长长的眼睫在眼眶下投出一片朦胧的影子，小小的鼻翼偶尔轻轻地翕动着，眼见是进气少出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