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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零零四章 耐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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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左右逢源的跟酒客熟络着,没半小时就开始忍着男人的勾肩搭背和摸大腿。咬牙,为了钱,为了这迫在眉睫的钱,她的底线已经再次降低。男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一切凌乱而嘈杂。在酒客打算进一步寻欢的时候,驻唱歌手的演唱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方舟呼了口气。
抬头看了看台中央唱歌的人,感性的声音,唱的专注。面目虽年轻,神态却充满沧桑。酒吧驻唱的歌手又有几个不是为了追寻梦想而艰苦的漂流?方舟看着他忽然有了一种同道中人的伤感。过了很多年后,方舟在电视上听到杨坤独特的嗓音时,才知道原来当年看到的那个追梦者已经找到了他的梦。
他唱完后离开,又有人上去唱了一首罗绮的《随心所欲》,声音虽然不中听,但罗绮的张狂劲儿倒是被学了个十足。
“……在你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别去理会满天的无聊话题,在你的世界里随心所欲,只要你能活出一个最好的自己!”
这句爆发,点中了方舟的穴。她忽然心有所感,心潮澎湃,拿起桌上的啤酒咕咚咚的灌了进去。
周围的男人叫了好,中间的领头人掐了一把她的脸,水嫩嫩的手感痒的他全身发麻,钻到小腹深处顶的激情流窜,于是笑着大喊,“丫头,够劲儿!继续喝!”说完掏出钱包再桌子上一拍说,“你陪哥哥我喝,一瓶一张,管够!”
喝到高处,男人的情绪high了起来,眼看着他们在桌子上拍了八张的时候,方舟喊“停!”,一口气喝完最后一口往桌几上‘咣当’一放,拿起钱,笑了笑,百媚横生。
男人被激的心花怒放,这么天然媚态,韵致销魂的妞百年难遇,忍不住从调情变成了流氓,一把捞过她挤在大腿上就往方舟的脖子啃去。
方舟身下坐着男人直挺的命根子,感觉着他蠢蠢欲动的往上顶,再闻到他呼吸的酒气顿时想起昨晚男厕里的那幕,阵阵反胃前赴后涌。一把推开男人的臂膀,迅速站起身子说,“先生,刚才说好了只陪酒,动手动脚我可不应了。”
男人一愣,没想到方舟这么大手劲儿,愣是把自己推开。不过看着她蕴羞于怒的样子兴头大起,也跟着站起来就要搂搂抱抱的甜言蜜语。方舟好整以暇的把钱塞在衣服内侧,一抬手又把男人推回沙发上。
对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有些薄怒,“哎?你这小娘们儿不能这样啊,拿了钱就甩人啊?当我们来这儿喝酒赏花儿的?”。
周围的人哄笑,方舟眉眼不抬,四平八稳的回答说,“我说了,只陪酒,钱是你自愿出的,我也按数喝了酒,其他的事儿,好像我没答应你吧?”
男人一看方舟来真的,登时火冒三丈,‘噌’的站起来两三个,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回扯。方舟眼神一暗,低声喊,“放手!”
对方讥笑,“嘿!还他妈碰见刺儿玫瑰了哎?”说完就要捏她的胸。
方舟肩膀一耸,反手撸住对方的胳膊别着劲儿用力往回一送,登时让他脱了臼。男人哀嚎,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连连上来抓她,方舟一看,这帮无赖,今天不打脱不了身!右脚蹬地,左脚踩实,抬起右膝盖凌空一字马从对方头顶往下狠力的一个下劈直落在他肩膀上——稀里哗啦,男人跌倒在其他人身上,三四个人又歪倒在茶几上,顿时一地狼藉。
酒吧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边,驻唱的也不唱了,喝酒的也不喝了,被打的男人们不依不饶,又不敢贸然动手,只是大声叫嚣,酒吧看场子的也过来了。
方舟一看,情况越来越乱,砸了场子的后果可不好解决,皱着眉烦的要死。正这时,忽然感觉背后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她猛地回头,从左到右远远近近的挨个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
就她这回头看的空当儿,酒吧的负责人带人过来拉开了闹事儿的男人们,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开场面的话,貌似是在调节,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里面是明摆着的威胁。这帮男人也是怂包,能逗不能吓,三言两语后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倒着往外走。
方舟在一旁冷眼看着没吱声,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认识酒吧里的人,有人替自己出头自然不是没原因的。
周围的人没热闹瞧了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酒吧负责人让保洁过来收拾,同时对方舟谦和的笑了笑说,“没事儿吧?”
方舟淡淡的摇摇头。
对方又说,“姑娘身手惊人啊。”
方舟又摇摇头。
对方看她不搭腔儿,也不再绕弯子,微笑着说,“那边有几个朋友想见见姑娘,姑娘方便过去吗?”
方舟知道必然是这话,于是半眯着眼点了点头,“走吧。”
跟在他身后拐过两个长廊停在一处沙发席位前,负责人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方舟皱着眉仔细一看——没想到是那几个欧洲人!
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一头深棕色的短发,长长的刘海整齐而优雅,斜斜的盖在眼睛上方,高挺的鼻梁和眉弓架起一副立体俊烈的脸庞。他眼窝那么深,灯光下暗蓝色的眼睛像来自克什米尔的蓝宝石一样纯粹、沉淀、熠熠闪烁着迷漫所有与之相对的视线。脸颊从颧骨直直的削了下来,一直削到平阔的下巴,这是一张完美的脸,不仅漂亮迷人,更是他抿着嘴冰冷的神态,像从骨子里带出的寒气让人退让三尺。
这人此时正交叠着双膝,笔直而修长的小腿对着方舟轻压了压,微欠了身体拿起桌上的琥珀色的酒,轻抿,再放下,每一分动作都拿捏的标准、精致、如同他的面容一样无可挑剔。
方舟愣了,不知道他怎么盯上自己的,又替自己解了这么大的围,难猜他想干什么。
不料,对方盯着她的眉间,盯着她的眼眸,仔仔细细的看了方舟很久,忽然浅笑。笑容像开在雪山顶上的一朵雏菊,明知不可能还觉得冷的清新。
方舟开口,“你有什么事儿吗?”
旁边有人凑到他耳畔小声翻译,男人挑挑眉,两根手指从西装内侧夹出目测不了价格的钱包,打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方舟眼皮底下的茶几上,弯起一侧嘴角,轻吐两个词,“Do you?”
旁边的翻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方舟,略尴尬的说,“呃……戴恩先生对小姐颇为欣赏……也……呃……很感兴趣……不知道……”
方舟拿起银行卡看了看,也扬着眉毛问,“陪酒?”
翻译解释完,戴恩摇摇头。
方舟眯着眼,神色凉薄,“过夜?”
翻译又解释,戴恩又摇头。
方舟似笑非笑,“买我?包养?”
翻译……戴恩没有摇头,突然笑着挑了挑眉。
翻译又尴尬的说,“呃……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
方舟忽然大怒,指着翻译厉声说,“介你妈个头!用不着你丫翻译!你姐姐我不是出来卖的!”然后也夹起手指,‘啪’的把银行卡扔到戴恩怀里又送他一句,“Do 你大爷!”,说完转身就跑了。
戴恩身边的人想起身去追,戴恩拦下,笑了笑,一直望着方舟的背影消失在酒吧门口。
外面天寒地冻,北京的冬夜如此干冷。
带着冰渣似的空气嗖过方舟的脸,她使劲儿裹着羽绒服,无奈还是冻得发抖。一晚上只赚了八百块钱,明天需要的费用是凑齐了,可今晚这过夜的钱从哪出?
真是活见了鬼!
方舟又气又恨,气的是为什么戴恩三番两次的想买她,恨的是自己都已经混到这个地步了偏偏还固执着假清高个什么劲儿?收下男人的钱,拿了他们的卡,不就是上床吗?什么大不了?疼一次也是疼,给谁都是给,换了收益还能支持自己做个梦,何乐不为?
可终究还是呼出一团儿白白的雾气,在这冬夜清冷的大街上格外明显。
她知道,如果真的没有了底线,那自己就再不是自己,出卖了灵魂还有什么梦可言?
方舟沿着马路一直走,晚上没吃饭,喝了一肚子啤酒,又冻得难受。想想放学时跟胡桃安保证今晚有地儿睡,明天有饭吃,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再给他打电话?何况他昨晚半夜被叫出来,都不知回去怎么跟父母解释,今天更不能再麻烦他了。
想了又想,方舟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又过了两个十字路口,看到路边有交警执勤用的交通亭,方舟跺着脚小跑过去,上台阶拧了拧门——运气真好,门没锁!
她赶忙钻进去,反手锁上,尽管里面黑洞洞的不足两平米,但至少没有了外面的北风呼啸和满地冰霜。方舟从来不是挑剔的人,她很满意,想到明天终于能去参加考前培训班了,到时候不仅可以尽情的练习专业还有地儿住——这对她才是最大的幸福。想着想着,扯下桌上的报纸扎在旮旯里就这么睡着了。